◎杨四五
第三个夜晚,深渊传来密集的诵经声
我在下坠,周围的石像发出
灰白的光,如冬日,它们在凹陷的石壁
行星一样围绕。我在长久的恐慌中
觉察到空气的浮力,我仿佛可以在
其间飞翔,翻滚。甚至可以
触碰一闪而逝的影迹。我一直在寻找
诵经声的源头,而石像是沉默的
墨绿色的蓑草在风中也没有明显的摆动
我的头顶是黑色,脚下是黑色。我像是
一颗发亮的灯泡在接近未知的底部
但那一刻始终没有到来。昨天如此,前天
除了整夜的焦躁,就是黎明前的堂屋
大门由两个木闩插着,外面的光像一段
玻璃截面,又像是一条小小的甬道
母亲在涪江对岸,父亲很久没有消息
我闭上双眼坐在蚊帐里瞭望。我开始期待
下一个夜晚的来临,那些神秘的,若远若近的
诵经声到底来自哪里?我去过的渊口,处于
万家灯火的边缘。在川中农村,在南方
高楼林立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只是某个
白日涌动的时辰,它会清晰地出现,将我引入
平静的内部,像是嵌入不可替换的齿轮
[遇上一个想见的人]
当我看见另一个姑娘坐在医院外的花台上,忽然有种被电击的感觉
我确信她就在这里。后来我在103 病房
真的见到了她,她很开心,躺在床上
对我做鬼脸。她刚满十七岁,胃穿孔
在乘车的途中,我总觉得今天会与一个人相见
越接近医院这种感觉越强烈。天空阴沉沉的
一直见不到雨水,从石壁镇到石狮市会途经
她的工厂,我也曾在那里,我们之间
约有一年的时光玩玩闹闹,而最终谁也没有言及
离开后我听闻她渐渐寡言,每天在流水线上
拧着螺钉。我不能消磨在这里,也的确舍不得
离开。我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是恋爱
却没有勇气去接受她和她未来的一生
我是真的走了,但早上翻转模具造成的
背部拉伤又让我们重会,我们不像往常
没有什么客套,所有言语经过医院的过滤
显得有些生分。直到她的姐姐和其他人相继离开
我才稍稍靠近一些,我们沉默着,我甚至听见了
皮管内的水声。她的眼圈渐渐泛红,默默地
淌着泪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递给她
床头的纸巾。我连替她擦擦的勇气都没有
仿佛有什么事物一直约束着我。我们没有牵手
更谈不上拥抱。在这家医院我陪了她五天
背部擦着药水,贴着膏药,我们两个真正的病人
在这里相处了五天,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见面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
一个人,跟她长得很像,但我知道她不是
我们在石料厂外擦肩而过,走了几步
我又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