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曲

■兰卓

　　催眠曲

　　■兰卓

　　

　　妻子白洁的鼾声时而如远方传来的海豚音，时而如由远及近的滚滚春雷，除非特别累落枕就睡，在这样的“背景音乐”里，张皓往往一夜难眠。

　　白洁生孩子之后，就落下了这个“病根”，她觉得太不雅了，说很是对不起张皓。张皓安慰她说，我的大美人，这不是病，你不必自责。我慢慢习惯了就好了，要是我习惯了这个催眠曲，哪天你不打鼾了我还不习惯呢。

　　白洁睡着后，张皓便蹑手蹑脚地去客厅睡沙发。不知什么时候，她手一伸过来，抓不到人，就喊“老公老公”。她呼叫“老公”的时候，抓心抓肺的，好像她掉进冰窟里在拼死呼救。

　　每到这个时候，张皓就觉得，从客厅沙发到卧室很远，远到白洁寻求救援的手尚未触及到他，“呼救”就会随时中断，仿佛她会猛然滑落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几次三番，张皓愧疚得难受。他就守在她身边。

　　后来，张皓看电视剧《金婚》里有个情节：小两口亲热时，住在隔壁的丈母娘就用棉花塞住耳朵。他得到启发，就用听音乐的耳塞来堵住耳朵。

　　据白洁的闺蜜说，打鼾是因为生孩子后发胖了，不吃晚饭是最好的办法。白洁连续几天不吃晚饭，张皓发现，那几晚她竟没有鼾声。这个现象有一个科学的解释——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个专家的说法：有的人的鼾声，是胸腹运动受压抑引发呼吸之气在喉鼻的回旋。他不必用耳塞来堵耳朵了。但为了不让她发现这个秘密，他还是戴着耳塞睡觉。

　　白洁产后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来恢复身体，张皓每晚劝她吃饭。她甚至不靠近餐桌，仿佛饮食里埋着地雷，她一走近就会引爆。张皓就从外面买回各种各样的美食回家，故意一样一样地摆在餐桌上诱惑她。偶尔，经不住餐桌上美食的诱惑，白洁忍不住吃了，当晚必定鼾声大作。

　　有天早上洗澡，白洁晕倒了。

　　医生说，听你老公说，你有一段时间没有吃晚饭了，这导致你营养不良，出现低血糖的情况了，你得吃晚饭。

　　从医院回家，张皓就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白洁美美地吃了一顿。

　　第二天早上，白洁睡到自然醒时，张皓拥着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昨晚没有打鼾了。他拿出自己杜撰的一篇专家咨询文章，一边念一边分析说，生孩子后，你已经度过了打鼾的时间段。

　　白洁喜出望外，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张皓说：真的！

　　为了证明张皓的说法，第二天晚上白洁睡前悄悄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鼾声再起时，张皓将她的手机放进了抽屉，早上再拿出来放在桌上。

　　白洁查看手机后笑逐颜开了：谢天谢地，我的病好了！

　　从此，张皓每遇到一个亲友，就告诉他们，千万不要说白洁睡觉有鼾声。

　　每晚的餐桌上，是白洁最幸福的时候。在白洁的鼾声里，张皓睡得很香。有几次出差，一个人睡在酒店里，他都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