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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外五章)

  • 作者: 鸭绿江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 热度17872
  • 党兴昶,男,1953年生于辽宁省法库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中共铁岭市委副秘书长、市委政研室主任,铁岭市作家协会主席。著有诗集、散文集、儿童文学集等十余部,主编各种文集五十余部。曾获中国图书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辽宁省优秀儿童文学奖等。

      田野里的秋白菜已经收拾完了。

      蓝天变得高远透明,是那么干净和空旷。只有小风儿把余下的庄稼叶子吹来吹去,其实吹得并不高,只是贴着地皮儿滴溜溜地转,好像把它当成了玩偶。

      看来,这一个年头就要进入最后的季节了。

      可它还是挥舞着鞭子,在空荡荡的大地上兀立着,坚守着自己的神圣岗位。

      此刻,谁知道它在想些什么?

      它是稻草人。

      小鸟儿跟在大马车的后边。

      一群又一群地踅着,翱翔着。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恣意和骄横。

      一只断线的纸风筝,不知从哪片天空掉了下来,正好不偏不斜地落在了稻草人的头上。

      远处,有一个小孩,丝毫没有什么惋惜的样子,扔掉了断线,就跑回屋里去了。

      已近傍晚,一个拿着三齿叉的壮汉子,满脸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一下,仅仅一下,就把稻草人装上了马车。

      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稻草人,不过是一捆稻草,一捆很干爽的稻草而已。

      这时候的田野,显得更洁净了。

      村子里,有炊烟在飘……当然,空气里既弥漫着新粮的饭香,也充溢着柴草燃烧的焦烟味儿。

      稻草人,肯定是变成了灰烬。

      铲地

      站在垄这头,望不见垄那头,拄着锄杠,想了点什么,就随着大人铲起来了。

      锄杠太长,把手攥在中间,腰也哈下去。

      在行是挺在行,就是浑身哪儿都疼。

      热太阳在天上朗朗地照着,汗珠落在地上,砸一个坑,冒一股烟儿。

      垄台一点也不平,土坷垃把锄头垫得直跳。草倒是不多,都跟苗儿一样颜色,锄头一挥,“哧——”小苗儿掉了,草还在原地颤动。

      “护脖草”比较烦人,缠着小苗儿,下不了锄。只得低些哈腰下去,伸手去拔。

      别人铲得很快,都快没影儿了。我怎么就不能快呢?

      于是也就快了——铲一锄,迈出两步;铲两锄,迈出五步。这叫打花锄。

      差不多撵上,回头一看,脸儿就肯定是红的了。

      只得重新来一遍。

      不使劲,草就不掉,土就不松。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左顾右盼,也就只有认真地对待每一锄。

      不知道垄有多长,不知道生活中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不知道头顶有没有鸟儿在叫。

      这时候,甚至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地头有人备了凉水。

      端起来,见碗底都是土,在我的眼睛里,碗边上长的都是小草。像牛儿一样我把这水喝了。

      横着身子躺在地头上,这叫“直罗锅”,真是舒服极了。一把一把拽小根莱的绿苗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吃下一口还想吃下一口。

      大人又往回铲了。

      我下决心要铲得和他们一样快,一样好。当然,还没考虑我这意志我这体格能不能顶得住。

      母鸡下蛋

      母鸡趴在草窝里,一动也不动,它很安详。

      母鸡要下蛋了。

      别的鸡还在院子里玩儿,找食物吃;在这个时候,就是天塌了,它也要把蛋生下来。

      母鸡的脸憋得通红,它以一种巨大的力量忍受着,嗓子里发出含混不清的类似“哏儿——哏儿”的呻吟声。

      终于忍受不住,母鸡“咯嗒、咯嗒——”地叫着。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

      母鸡的蛋已经生下来了,正好不偏也不斜地落在了草窝的中间。蛋皮儿是那么红润,一头儿大,一头儿小,它是先下的哪一头儿呢?

      母鸡刚一离开草窝,鸡蛋就被人给拿走了,那蛋里可有它的孩子呀!

      母鸡又去寻找食物了。这时候的它,特别喜欢吃小虫子和碎石子。

      高傲的大公鸡,迈着粗壮的双腿,顶着红红的冠,极不负责任地和它套了一阵近乎,就去追逐别的母鸡。

      为了孩子,母鸡又趴在了头一天下蛋的那个草窝里。

      终于,母鸡被安排在了炕头的一个泥瓦盆里。

      三七二十一天哪!母鸡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用自己的体温孵化着它的亲爱的蛋。

      此时的大公鸡,根本就不想来陪陪它,谁知道它正在外边干着什么。

      当小鸡蹬壳的时候,母鸡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肚子下的毛早已所剩无几。

      母鸡领着小鸡崽在院子里玩。

      此时的它,是最幸福的母鸡。

      扁扁豆种

      胡家的孩子叫胡胡,黄家的孩子叫黄黄。

      某一天,胡胡和黄黄在没开垦的野地里玩儿,各得了一些扁扁豆种,是一位过路的白胡子老爷爷送的。

      胡家和黄家,都是村里的老户,两家房檐搭房檐,田垄接田垄,中间只有一条编织精巧的秫秸障子相隔。多少年来,两家虽免不得磕磕碰碰,却也相处得很是和谐。

      两家的大人不谋而合,胡胡和黄黄也相当勤快。小风儿一把大地吹暖,各自都把扁扁豆种撒在了秫秸障子下。有风、有雨、有太阳,扁扁豆种像攒了几千年的劲儿,出土后长得十分茂盛。

      扁扁豆秧子很快爬满了秫秸障子,相互纠结着,缠绕着,就再也分不清哪根藤子是胡家的,哪根藤子是黄家的。粉红粉红的小花,把秫秸障子镶成了一条花带,也说不好这花是为胡家开的,还是为黄家开的。过路人都说胡家和黄家是一对好邻居。

      胡胡和黄黄别提有多高兴。

      入秋,太阳光像慈祥老人的目光一样温和,扁扁豆角也就成熟了。当然,也难分清这些果实哪些是胡家的,哪些是黄家的,两家也就共同收获,由胡胡和黄黄乐颠颠地送给了村里的所有人家。

      明年,在这个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种上这种扁扁豆的。

      失去的雏菊

      昨天,在校门的旁边,看见有好几朵小花还在热热闹闹地开着。也就是在昨天,我才知道这小花的名字叫雏菊。

      今天,这雏菊不知为什么就不见了。

      是哪个淘气包给掐去了?是哪个家畜给吃掉了?是它自然地凋谢了吗?

      不要以为这不算什么事情,这件事搅得我心里倒海翻江,很不是滋味儿。

      我把这种感觉和伙伴们说了。

      他们有的讥笑我,说我不是男子汉,是个婆婆妈妈的软蛋蛋。

      他们有的安慰我,给我送来一束刚刚采下的野芍药。

      他们还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拉着我去弹玻璃球。

      “鸟鸟球!”我的情绪还是没有调整过来,我的伙伴不理解我,我想把这奇怪的感觉和老师说说。那几朵雏菊的影像怎么老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呀?

      薅谷子

      薅谷子是一种农活。其实这样的命名并不准确,甚至可能恰恰相反。

      薅谷子,只是薅去谷苗周围的草。那些草就像谷苗的兄弟,一起生,一起长,抢吃的,抢喝的。但是,草和谷苗的生活目标完全两样。

      一个中午,妈妈说:“妈妈去薅谷子,你和妈妈去地头玩吧。”我当然愿意呀,一路上蹦蹦跳跳地跟在妈妈的身后。

      阳光很强,强得有些刺眼;天气很热,热得我想把穿着的衣服都脱掉。妈妈一垄接一垄地往返着,我在地头变着法地玩耍着。

      我忽然发现妈妈的脸上和我一样流着很多汗,并且时不时地直起腰远远地看着我,然后又重新俯下身去。我是个乖孩子,我也能帮妈妈干活,我也会薅谷子。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就薅出挺长一段。这时,妈妈匆匆地赶了过来。我想我肯定会受到夸奖,就像以前一样,她会说,乖儿子,真懂事,知道疼妈妈了。

      我没有得到夸奖,还被妈妈打了两下屁股。虽然不疼,我还是委屈地哭了。

      薅谷子,薅谷子,我真的把谷苗薅掉了,留下了一棵棵挺粗壮的草。

      妈妈眼里汪满了泪水。不知是为了那些被薅掉的谷苗,还是为了被打的我。毕竟,谷苗和我都是妈妈最疼爱的宝贝。

      责任编辑 高 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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