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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河旧事[短篇小说]

  • 作者: 边疆文学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 热度25230
  • 船客

    远洋的客船来了。

      “哞,哞——”的两声汽笛声,如同船工们扛着盐包,一步一步攀上高高的盐坨,肩胛一抖,将货物卸下的那声劳累的长叹。

      “是青岛来的客货船,船上有木材。”

      常在码头上混事的人,依据甲板上堆积的货物,就能判断出船只的来处。

      码头上的脚夫、餐馆里的店小二、周边街巷里开暗门子的女人,听到汽笛鸣叫,陆陆续续地都会围拢过来。

      他们远远近近地站着,眼巴巴地盯住那艘打着旋涡、泛着水花的客货两运的小火轮,不知它要船头靠岸,还是船腚靠岸,总是在那“呜呜呜”搅动码头边的污水,就像只母鸡土里刨食似的,不停地要把自己腹部下刨得很深。若是晚间,它还会亮起一盏碗口大的电灯,所喷射出的亮光,如烟花、雾气一般,直涨人们的眼睛。

      拉车的脚夫,摇晃着手中铃铛,堵在船舷的跳板口,一个劲地叫喊:“去板浦、跑海州啦——”而开餐馆的和拉客的女人,相对要离得远一点,他们的喊声是:

      “活鱼锅贴,满口鲜——”

      “热炕,热水、来泡脚——”

      “……”

      还有的说得更具体:“两床棉被,铺一床、盖一床的。”这是小青的妈妈。她不往人群中去挤,也不问前面走得很急的船客,她知道走得很急的船客,都是有去处的,或是家眷就在本地。她会盯住那些异乡来客,且有意往女人脸上瞄的男人,温温和和地贴上人家走几步,问:“住下吧?两床棉被的。”

      被问的男人瞄她两眼,若不回话,她也就不再往下问。但她很快会把目光瞄向下一个从船上下来的客人。

      “住下吧,你会满意的。”这一回,小青妈妈可能黏上一个男人。

      对方停下脚步,与她站得很近,好像还端了她下巴看了一下。那架势,有点像牲畜市场上相骡观马——以牙口来断年岁。可此时,那船客看得却是小青妈妈的俊模样。等那人下作地去摸小青妈妈的奶子时,那男人自然就会跟着小青妈妈走了。

      时值民国十几年,即陇海铁路刚刚通至盐河码头。陕甘的烟草、药材,河南的棉花、大豆、小麦、红枣,以及山西、内蒙的牛羊,均由陇海铁路转运至此,再用轮船运往上海、青岛、大连的旅顺港。

      可以想到,那时的盐河码头,空前繁荣。街上京广杂货俱全,各路商客云集。沿街洗澡堂、照相馆、典当铺、餐馆、大烟馆、赌场、药店、学堂、报馆等一家挨着一家。天色见晚时,各家商号汽灯高悬,将街面照耀得如同白昼。船上的水手、铁路员工、外来差办、劳工杂役、以及商家掌柜、机关职员、大小把头等,汇集在此。他们大都是青壮年,活力甚满,揣着哗啦啦的钢洋,下馆子、进赌局、抽大烟、嫖妓女。

      小青妈妈不是妓女。

      那个时期的妓女,要能歌善舞。小青妈妈无“伎”可施,只能做暗门子。好多嫖客,反倒喜欢小青妈妈那样有情有意的暗门子。

      一年冬天,一位船客顶着雨雪从船上下来,小青妈妈见他礼帽、长衫的怪可人,便把他领回家。原认为那船客会急着去解她的衣衫,没想到那人进门以后却把小青妈妈晾在一边,自个儿去茶几上抓干枣儿嚼。

      小青妈妈问他:“你饿了?”

      船客点点头。

      “我给你打两个荷包蛋?”

      船客说:“好!”

      船客说好的同时,又叮嘱小青妈妈,说:“打四个吧。”

      小青妈妈知道这船客真是饿了,在煮荷包蛋的时候,又给他抓进了一把细长的挂面,并去院中的雪地里剪了几棵蒲草覆盖着的翠菠菜。

      回头,小青妈妈把一碗热面端给那船客时,问他:“船上,不是有客饭吗?”

      那船客一面埋头吃面,一面说:“我的钱包丢了。”

      小青妈妈愕然!随之,脸色一沉,问那船客:“你身上没有钱,来我这里干什么?”小青妈妈没好说,俺做的可是皮肉生意。你手头没有钱,怎么还想往女人的裤裆里钻。

      那船客被小青妈妈问得面红耳赤,眼前的面吃了一半,便停下来。随之,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壳的小怀表,慢慢地推到小青妈妈跟前,说:“这个,押在这,行吗?”

      小青妈妈从那块怀表上断出船客的身份不凡,且看出那人很要脸面,沉默片刻,便不声不响地去收拾床铺。

      是夜,小青妈妈把火炕烧得可暖,任那个船客婴儿般地在她怀里拱啊,拱。

      次日拂晓,那船客起身要走。

      小青妈妈扯住他,问:“你身上分文皆无?”言下之意,你身上没有钱,你能到哪里去。小青妈妈劝他,不妨在她这里暂住几日。

      船客低下头,他知道这大雪天里,出门以后无处落脚,便顺应了小青妈妈的一片暖意。

      接下几日,小青妈妈没再接客。她上街买菜、沽酒,就像招待娘家哥哥一样,招待那位船客。期间,船客帮小青妈妈剥葱时,把嫩绿的葱叶都给扯断了。

      小青妈妈料他没有做过家务,便问他的身世。

      那船客先是说经商,后又说教书。

      小青妈妈知道,风月场上,哪个男人能有实话对她讲。于是,不再问他。但她仍旧暖暖地待他。

      应该说,小青妈妈很喜欢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半月后,那男人在街上找到一位同乡,借钱购买了一张回程的船票,前来取行李时,已近傍晚。

      小青妈妈慌忙跑到街口买了一兜子苹果,送他到码头上候船。

      期间,小青妈妈想告诉那船客,她有可能怀孕了。可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她怕给那个男人带来负担。

      后来,船客们拥挤着登船,小青妈妈缩在那男人的后头,默不作声地把那块怀表塞进苹果兜里。她不想留他的怀表(小青妈妈怕他回去不好向家人交待,当时,一块怀表,可买三头骡子两匹马呢)。同时,小青妈妈还往那兜里塞进了一个荷包,她想给那男人留个念想。

      岂不知,那船客登船以后,想尽快忘掉盐区的这段风尘韵事,看都没看那兜里的东西,就手给扔到海里了。

      次年秋天,小青在盐区出生了。

      至今,那船客都不知道他盐区还有个儿子。他可能只恨盐区那个贪财的小娘子,在他生活陷入困境的时候,扣留了他一块金壳的小怀表。

    摊事

    小青妈妈的客人少了。

      偶尔,有个客人来,见炕上还有个玩纸船的孩子,犹犹豫豫地张望两眼,找个理由,谎说“去街上吃点夜宵”啥的,闪身就撤退了。小青妈妈慌忙系着衣扣追至门外,温温和和地贴着人家的脸颊说:“没事的,孩子一会儿就睡了!”小青妈妈百般地想挽留人家,可对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段时间,小青妈妈把小青送到他姨家(其实,是一个比小青妈妈还要老的同行那儿)。可小青妈妈仍然招揽不到客人。

      小青妈妈上了年岁,眉眼之间,不是先前那样俊俏了;再者,她所居住的那个地方也不行,三、五户人家,门挨门地挤在一个小院儿里,进来出去,都避不开邻里们的眼睛。客人们觉得尴尬,小青妈妈也怪难为情呢。

      后期,小青妈妈干脆不做那皮肉营生,拾当起女人家的针线活计,帮码头上的船夫、盐工们缝补衣裳。期间,也有盐工以缝补衣裳为由,找到小青妈妈这里来过夜的。

      但,那样的老客,给钱也不是太多。小青妈妈还是沉下心,以缝补衣裳来贴补家用,闲暇时,她也纳一些花花绿绿的鞋垫儿卖给人家。

      小青妈妈的手艺可巧,她纳好的鞋垫儿,一刀切开,便是一双。即左右两只鞋垫儿扣在一起纳花,中间夹些竹叶或苞谷叶,待鞋垫上的花朵、虫鸟纳好以后,用刀片沿着中间夹层切开,两只鞋垫,如同一对双胞胎似的,一模一样地就显现出来。

      街口修鞋的宋瘸子,包揽了小青妈妈所纳的那些鞋垫儿。

      每天,宋瘸子在他鞋摊旁的两棵小树之间,拉扯起一根麻线绳,将小青妈妈一针一线纳出的那些鞋垫儿,用竹镊子夹在麻线绳上,如同一条条剖膛开肚的咸鱼干似的,一溜儿整整齐齐地悬挂在那儿。前来修鞋子的人,看到那些好看的鞋垫儿,摘下来垫在鞋窝里试过以后,感觉合适,顺手就会买上一双或两双,喜生生地带走了。

      隔几天,宋瘸子会选在傍晚收摊以后,一瘸一拐地来到小青妈妈这里结一回账,顺便再带走一些小青妈妈新纳的鞋垫儿。有时,宋瘸子也会在小青妈妈屋里喝碗茶、或小坐一会儿。

      有人说,小青妈妈与宋瘸子有一腿。谁知道呢,反正小青妈妈本身就是个“卖”的,谁给她钱,她就跟谁睡呗。至于,小青妈妈会不会与那个指甲缝里都是臭鞋味道的宋瘸子上床,外人就不知道了。小院里的人家,只是感觉宋瘸子每次来,都要在小青妈妈屋里磨蹭老半天。怪不正常的!

      民国二十七年(即公元一九三八年),盐区沦陷。盐河码头上,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日伪军。小青妈妈生怕出门惹事情,干脆就不去码头上帮船工们缝补衣裳了,专心在家纳鞋垫儿。那段时间,小青妈妈纳的鞋垫儿多,宋瘸子到小青妈妈那儿跑得也勤。

      有一天傍晚,日伪军上门来登记门牌号。

      小青妈妈原认为一家一个门牌号。没想到他们那个小院里的几户人家,合用一个门牌号。

      当时,小青妈妈就疑惑了,她问那个“叮叮咣咣”往大门上钉牌牌的“二鬼子”:“为什么不是每家每户给个门牌号呢?”小青妈妈心里想,万一哪一天,有客人奔着门牌号来找她,找到别人家里去怎么办?

      没想到,往门上敲打门牌的那个“二鬼子”,停下手中的活计,白了小青妈妈一眼,说:“你傻呀!”

      那“二鬼子”没好说,钉上这门牌号,就等于在日本人那里注册了“户头”。往后,日本人摊粮、派草、出劳役,全凭户头来“点卯”,给你们几户人家合用一个门牌号,可以节省劳役和钱财,难道不好吗?

      果然,没过几天,日本人摊派劳役时,就依据门牌号来定人头数。比如修炮楼需要20 位民工,就从一号至二十号门牌号来“点卯”,一家出一个劳工。期间,日伪军会提前一天,把派工单(一个用竹片做成的摊事牌)斜插在你家大门上。那上面堂而皇之地写着两个大字“摊事”。明着告诉你,你家摊上事了。

      第二天,那户人家就要持“摊事”牌,到日本人指定的工地上去扛石头、挖壕沟、下死力气地去给日本人卖命。如有违抗,日伪军将会包围那户人家,并将那户人家的主人拉出来“炸屁眼”儿——往屁股眼里塞雷管。同时,召集周围邻居们都来观看,以达到“炸”一儆百的效果。

      当然,遇上哪户人家确实没有劳动力,日伪军也会为其指明一个变通的办法,即:“出钱不出力”或“出人不出工”。

      出钱不出力,很好理解,轮到你家出劳工时,你家确实没有合适的人去干苦力,那就出钱,让别人替你去劳役。而出人不出工呢?这里面的道道就很微妙了!挑明了说,即家中有漂亮的女子,被日伪军看上了,以找去“洗衣做饭”为名,到日本据点里供他们玩乐。

      小青妈妈那几户人家领到“摊事”牌时,日伪军、还有小院里的几户人家可能都有那个意思——想让小青妈妈去给日本人“洗衣裳”。

      期间,也就是“摊事”牌插到小青妈妈家那小院的大门上时,小院里的一个孤老婆子,见到那吓人倒怪的小牌牌,主动给小青妈妈送来半瓢鸡蛋。言下之意,你就替大家去“洗衣裳”吧,这鸡蛋全当是给你补补身子。

      没想到,小青妈妈不去。

      小青妈妈提出来,大伙一起凑钱,找人替他们劳役。并带头把她应该摊到的钱数,率先放在当院的石磨上。

      另外几户人家,看小青妈妈掏了钱,虽说也都相继随了份子。但是,他们个个都觉得很委屈。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恨上小青妈妈。

    后事

    宋瘸子死了,应该是被日本人给弄死的。死时,他脖子上还勒着绳索。若不是前来修鞋子的人上门找他,他一个人死在后河沿那小茅屋里,尸首腐烂掉都没有人会知道。

      宋腐子是个鳏夫,修鞋匠。他常年居住在盐河边的“滚地笼”里,每天太阳升起时,他把小柴门上别根芦柴棒,挑个修鞋担子,就奔着盐区西大街陈家巷那边的摆鞋摊儿去了。中午,街坊们送碗热汤给他吃煎饼。但多数时候,他会啃着煎饼,端个灰乎乎的白瓷缸子,到旁边陈家茶炉那要杯开水,也就凑合一顿了。

      陈家,靠倒腾粮草发了财。日本人来了以后,陈家人为讨好东洋小鬼子,把西大街一处屯粮储草的四合院,让给日本人做“军人俱乐部”。其实,那里面是慰安所、婊子院。

      有资料显示,盐区沦陷以后,日本人在新浦、板浦等地设有多处“快乐所”“慰安所”。其中,陈家四合院里的“军人俱乐部”是规格最高的、服务也是最好的一处。里面设有军官服务室和士兵快乐间,拥有日娼、韩娼,还有皮肤黝黑的菲律宾女人。

      那些衣着花哨的女人,听不懂中国话,不认识汉字,也不了解中国人的风俗。她们每天仨仨两两地出来上茅房(陈家巷子里面有一处公共厕所)。入厕时,那帮不知廉耻的女人,不分男女,见门就进,有坑就蹲。有时,男厕所里正有人蹲在那里呢,她们视而不惊,似乎是见惯了男人的物件儿,压根儿就不当回事儿,裙子一撩就蹲下方便,弄得正在蹲坑的男人,反倒要提上裤子,落荒而逃。

      街坊们骂那些东洋女人不要脸,见到她们来入厕,老远就会有人冲着厕所里面喊:“洋女人来了!”

      随之,看厕所里的男人还没有出来,便直呼:“婊子们来了!”反正她们也听不懂中国话。

      沿街的孩子们都知道日本人是坏东西,他们与大人们一样恨日本人,恨那些东洋来的骚娘们。

      一日午后,一个落单的东洋小女人,趿着“咕吱、咕吱”的木屐,从厕所里面最后一个出来,几个早有准备的熊孩子,躲在墙拐处,扯一根绳索在石巷里,专等那个女人走到跟前时,两边孩子们相互传递一下眼神,同时扯紧线绳,将那个风摆杨柳似的小女人一下子掼倒在青石板巷里。孩子们一轰而散,而那个被绳索绊倒在青石板上的女人,一只木屐飞至老远,膝盖、胳膊肘、还有下巴那儿全都磕破了,门牙好像还磕断了一颗,满口吐着鲜血,杀猪一样尖嚎!

      日伪军闻讯后,立马吹响了围捕的铜哨,并一家一户搜寻。最终,那几个惹事的熊孩子没有找到,反倒把那根绳索的主人给牵扯进去了——宋瘸子曾用那线绳展示、销售鞋垫儿。

      伪军向皇军表功时,呈上了那根线绳。当晚,宋瘸子就被不明不白地给勒死了。

      处理宋瘸子的后事,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街坊们把宋瘸子先前揽下修补的鞋子摆在街口,尚未完工的,该是谁的谁来拿走。而对于那些已经修补好的鞋子,希望对方来领鞋子的时候,能留下几个修鞋钱,以便把宋瘸子的后事办得体面一些。这其中,就关系到小青妈妈所纳的那些鞋垫儿。

      小青妈妈所纳的鞋垫儿,原本是送到宋瘸子这里给代卖的。此刻,宋瘸子死了,按理说,已经卖掉的鞋垫儿,应该如数把钱付给小青妈妈;没有卖掉的,可以让小青妈妈现场拿走。

      可此时,小青妈妈不想计较那么多了。她只把剩下的几双鞋垫儿拿在手上,眼窝里便盈满了愧疚的泪水。

      在小青妈妈看来,宋瘸子的死,与她的鞋垫有关呢。倘若不是她托宋瘸子代卖鞋垫儿,宋瘸子不会去扯那根夹扯鞋垫的线绳。如果没有那根线绳,孩子们可能也就不会去招惹那个东洋女人。不惹那女人,小鬼子们自然不会大动干戈,把个修鞋的宋瘸子给整死了。

      所以,小青妈妈握着那几双鞋垫时,泪水在眼窝里直打转转。

      在这之前,宋瘸子知道小青妈妈的日子艰难,每隔三、五天,就会主动与小青妈妈结一次账目。有那么一阵子,小青妈妈早晨送来鞋垫儿,傍晚时就盼望着宋瘸子与她结账。否则,那晚她纳鞋垫时所用的火油钱就困难了。

      眼下,宋瘸子死了。小青妈妈往后的财路可能也就断了。

      主持宋瘸子后事的人,似乎也不想去理会小青妈妈最近几回送给宋瘸子多少双鞋垫儿。大伙正在寻找宋瘸子平时修鞋子所挣的钱呢?可翻来找去,都觉得奇怪了,那个见天都在进钱的宋瘸子,平日里连碗肉菜都舍不得吃,这会儿,怎么连一点余钱都找不到呢?

      疑惑之中,有人想到宋瘸子平时用来装剪刀、放线团的那个小木箱。大伙猜测:宋瘸子可能把他修鞋子所挣的钱都锁在那个小木箱里了。于是,找来扳手、起子,三下两下,就把那个带锁的小木箱给撬开了。

      刹那间,大伙都愣住了!

      那个小木箱里装的不是钱财,而是小青妈妈往日所纳的鞋垫儿,一双一双,一沓一沓,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里面。

      当时,小青妈妈就在跟前,她看到宋瘸子所储存的那些花花绿绿的鞋垫儿,先是一愣!随之,她双手捂住脸,蹲在那小木箱跟前就哭了。小青妈妈心里边哭喊:“老宋呀、老宋,你这是为什么呀——”

      本文标题:盐河旧事[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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