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颖红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父亲斜斜地靠在家门前的竹椅上。望着远处依晰可见的青山,还有眼前这一片片金灿灿的油菜花,若有所思地说:“真想再去那南山里边看一看啊!”
父亲的一句话,终于打破了陪在他身边许久的家人的沉默。二哥忙说 :“爸,只要你想去,我用自行车带着你,然后再背上你去山上看看,转转。”大哥也连忙附和:“对,爸,反正又不太远,我们俩换着背你上山,这季节山里一定很好看。”
哥哥们说完话,父亲却不再接话,微微合上了眼睛。我看见,父亲的眼角涌出一滴泪来。母亲在一边用围裙拭了拭自己的眼睛,赶忙进了里屋。于是,一家人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我明白,父亲的泪里,有儿女们对他的一片孝心的欣慰,也有他对自己被命运无情捉弄的憎恨。
先别说坐车,一向健壮的父亲现在连走路也让人担心会随时跌倒。上次去城里看病,坐在颠簸的车上,父亲吐得令人心疼。
父亲的身体一天不胜一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晚上,扶着父亲坐在炕沿边,随后端来一盆热水,然后把父亲的脚慢慢的泡进去。摸着他渐渐浮肿起来的双脚,我的心不禁隐隐的疼痛。
如此一个鲜活的生命,却要亲人们看着他一天天凋零。这是一种怎样无奈的痛心啊!或许,至亲健在的你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那天,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突然向母亲要他那把随身带的家门钥匙,要了两遍,母亲便说:“你又不出门,要钥匙干啥用?”可谁也未料到,就在那天黄昏,父亲突然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家。
母亲逢人就伤心地流泪:“我咋就那么糊涂,连一把钥匙都舍不得给他一个还想回家的人呢?”是啊,父亲眷恋世间,就像他的亲人眷恋他一样痛心疾首。
父亲走了,真的走了,我拉不住他的手,他走路不稳,可我们兄妹谁也没法再次搀扶着他走……
又是一年春来到,金黄金黄的油菜花漫山遍野,可我的父亲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