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红枫
订制男友
◎霜月红枫
1
“整整三个月没见面，连个电话也没有。跟你的研究结婚去吧，我已经受够了！”手机里传来女友的怒吼，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赵翼又接连拨了好几次电话，对方却再也没有接听。
他沮丧地走到工作室，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异样的声响。
“谁？”赵翼飞快地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正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
闯入者夺门而逃，赵翼正要追赶，却被对方开枪击中了胸口。
拼着最后一口气，他扑到电脑旁，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便跳出一个程序框—“是否立刻激活？”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确认键。
当他倒下时，电脑上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声：“备份已被激活……”
得知男友的死讯后，陈燕琳终日以泪洗面，虽然跟对方吵了一架，但她心里依然深爱着赵翼。
这天，她的电脑上突然跳出一个网店的链接图标，她好奇地点击进入后，发现这是一家专营虚拟恋人服务的店铺，在店主的游说下，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下了单，选择了一周的服务。
分配给她的是一个名叫罗哲的虚拟男友，他每天都会在QQ上陪她聊天，听她倾诉痛苦，然后安慰她、鼓励她。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罗哲告诉她，打算送她一份临别的礼物。
很快她便收到包裹，里面是一个最新款的虚拟游戏头盔。
“我在‘奇幻江湖’中等你。”还没等她开口询问，罗哲就丢下这句话，然后消失了。
“奇幻江湖”是环球娱乐公司开发的一款模拟真实世界的游戏，玩家只要戴上他们提供的虚拟头盔，就可以让自己的意识进入酷似真实世界的游戏空间。
陈燕琳戴上头盔后，很快进入催眠状态。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孤峰之顶。
“你好，我是罗哲。”一位江湖侠士正冲她微笑。陈燕琳低头看向自己，发现也是一身红衣女侠的打扮。她知道通过虚拟头盔，自己的意识已经附在游戏人物身上了。
两人坐在凉亭里，罗哲为她倒了一杯酒，陈燕琳笑着抿了一口，突然呆住了。
她竟然真的尝到了美酒的味道！
“天哪，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她激动地惊呼道。
“所谓的感觉，不过是外界刺激感官和神经系统后产生的反应。在虚拟世界，只要对你的意识也施加某种刺激，你自然能体验到和真实世界一模一样的感受。”
罗哲话音刚落，突然有无数奇花在峰顶缤纷绽放，异香普天匝地而来，比美酒更令人沉醉。
“太美了！”她目眩神迷，如痴如醉。
“燕琳，你愿意永远留在这里，和我做一对神仙眷侣吗？”
罗哲的声音将她从迷醉中猛地震醒过来。“不，这是虚拟世界，你也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留在这里！”
她惊慌地取下腰带上的蓝宝石—这是游戏公司为玩家设定的退出游戏的讯号。
回到现实中后，陈燕琳越想越觉得疑惑，于是登录了环球娱乐公司的网站，问客服：“在你们游戏中，能尝到酒味，闻到花香吗？”
“目前我们的技术只能满足视觉和听觉需求。”客服回答。
陈燕琳又去向店主打听，对方却告诉她，虚拟恋人的订单已经排到三个月后，她订的那一个还没排到。
她登上QQ，质问罗哲到底是谁，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晚上，你去玫瑰情缘餐厅，到了那儿，你就会知道我是谁。”
2
夜晚，在这家以玫瑰为主题的餐厅里，陈燕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燕琳，你也在这儿，真巧！”对方惊喜地招呼道。
他是赵翼的同事兼好友杨凌旭，一个同样杰出的生物计算机学家。
“恭喜你，没想到你的研究竟取得了如此巨大的突破，让人在虚拟世界里也能尝到酒味、闻到花香，这一点连环球娱乐公司都无法做到呢！”陈燕琳称赞道。
“你去过虚拟世界了？”
“不是你带我去的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我认识的人中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还有谁会送我虚拟头盔，会花大量时间来陪我聊天？”
陈燕琳的声音揉入了一丝羞涩。赵翼去世后，杨凌旭曾多次找过她，但她每次都冷冰冰地拒绝了对方，没想到他竟想出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来接近自己。
“陈燕琳小姐，这是您的生日礼物。”服务生送来一个生日蛋糕，她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看到蛋糕上那个别致的玫瑰图案，陈燕琳的心禁不住一跳，拿起汤勺，小心翼翼地挖开玫瑰，一颗亮闪闪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颗漂亮的钻戒。
“是谁让你们送来的？”她强忍着激动的泪水问。
“是一位先生打电话预订的，他说你看到这份礼物，就会知道他是谁。”
“一定是你，对吗？”服务生离开后，陈燕琳笃定地对杨凌旭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
“赵翼曾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求婚方式，这个玫瑰图案还是我画给他看的，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唯一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他最好的朋友，对吗？”
杨凌旭微笑着默认了，说：“燕琳，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陈燕琳低下头，心里绞成了一团乱麻。
3
晚上，陈燕琳按照和杨凌旭的约定，又进入了“梦幻江湖”游戏。
“燕琳，你回来了！”罗哲激动地抱住她，“你知道我是谁了？肯留下来陪我了？”
陈燕琳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听见了门铃声。
虽然在游戏中，但来自真实世界的动静她还是能听到，于是赶紧退出了游戏。
“怎么会是你？”打开房门后，她惊讶地叫了起来。
罗哲沮丧地坐在树下，突然眼前一花，红衣女侠又出现在面前，他又惊又喜：“燕琳—”
“如果你想再见到陈燕琳，就把研究资料交给我！”来者阴狠地说。
“你是谁？”罗哲震惊地问。
“我就是那个不甘心被你压在下面的人！”对方狂笑道，“现在，你的肉体已经灰飞烟灭，你的一切都将属于我！”
“杨凌旭！”罗哲恍然大悟，“那晚闯入工作室的人是你？”
见对方默认后，罗哲讥讽地冷笑：“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一张纸质资料吗？因为所有的资料都储存在我的记忆里，而我已经掌握了记忆备份的方法，并进而发现人的情感、思维，乃至整个意识，都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克隆下来备份到数据云上。”
遭到意外袭击之后，赵翼知道自己的生命很快就要结束，便不顾一切地释放了备份的意识。
于是，死去的赵翼又在虚拟世界中复活了，现在他的名字叫—罗哲。
“陈燕琳已经被我控制了，如果你想要她平安无事，就把研究资料交出来！”杨凌旭恶狠狠地说。
“研究资料都储存在我的记忆中，你可以把我的记忆导入你的大脑，这样你就可以拥有我所有的知识，我们两人结合，必将取得非凡的成就！”
很明显，杨凌旭被这个提议打动了。
被牢牢绑住的陈燕琳恐惧地瞪着杨凌旭，后者取下虚拟头盔，慢慢站了起来。
“燕琳！”他给她松了绑，“我是赵翼。”
在陈燕琳震惊的追问下，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女友。
“原来你让我去那家餐厅，就是想暗示我—罗哲就是你。”
“我怕直接告诉你，你不会相信，所以就用这种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方式来暗示你，另外也是为了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在你生日那天向你求婚。”
“没想到正好碰上杨凌旭，结果让我误会了。但是，你为什么会变成他？”
“他想要我的记忆，而我却趁机把整个意识都传入他的大脑，然后切断了他的意识回来的通道，所以，他成了网上孤魂，而我则成了他……”
劫后余生的一对恋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赵翼公布了研究成果，立刻在全世界引起了轰动。然而围绕意识上传的争论一直没有平息过，甚至有激进组织举行游行示威抗议，呼吁立法禁止意识备份和上传，但在一片喧嚣之中，仍然有许多公司嗅到巨大的商机，纷纷找上门来请求合作。
那段日子赵翼忙得分身乏术，但他早有先见之明地创造了另一个罗哲，由“他”去陪伴寂寞的女友。
这天，功成名就的赵翼认为是时候和女友举办一场浪漫的婚礼了。
他准备了钻戒和鲜花，回到和陈燕琳共同居住的房子，却发现女友戴着虚拟头盔坐在电脑前，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美得如同仙境的梦幻世界，一男一女骑着白马，正在草原上漫游。
骑白马的男子突然回过头来。
那是他备份的意识，一个只能生活在虚拟世界中的幽灵，却夺走了他现实中的爱人。
望着悲痛万分的赵翼，它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现在，她属于我了。
永远！
（原载《女报·时尚》2015年第9期 河南李雪霞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