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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饭新炊芼臛香

  • 作者: 鸭绿江·下半月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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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革以前,北京人说起宜兴,不是陶洞竹茶,不是教授之乡,而是小泥壶和乌饭。

      小泥壶指的是紫砂壶。自明正德初创以来,宜兴紫砂壶的制作技艺便与日俱臻,不仅色彩丰富、造型多变,而且逐渐与书画、诗词、雕塑、金石结缘。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一壶在手,搓摩把玩,天长日久便产生感情,弄得像命宝似得。那壶也通灵性,竟然愈来愈光、愈亮、愈古朴,甚至白开水冲进去也能沁出淡淡的茶味来。于是,紫砂壶便从众多茶具中脱颖而出,声名益盛,连皇帝老儿也刮目相看,明清故宫里,就藏着400余件紫砂器,所以北京人熟知宜兴小泥壶并不奇怪。但乌饭却不一样,那时还没有血糯之类,见到乌黑锃亮、香气扑鼻的黑米饭自然觉得不可思议了。

      乌饭不是天生的黑米,而是糯米染上“乌饭草头”的汁液变黑的。乌饭树学名南烛,古称染菽,又名靑精,乌饭草头就是它的嫩叶。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之时,乌饭草頭便从树稍探出水灵灵的脑袋,红色的头巾随风飘逸,散发出阵阵的清香。采摘春季的新叶洗净,于石臼中杵碎,置入锅中,加水和少许明矾,然后将淘好的糯米连同筲箕浸入其中一夜,次日清晨,米已墨绿,闻有异香。浸好的乌米可蒸可煮,唯因浸泡了一夜,煮饭时加水须少,没过乌米即可。乌饭煮熟,未揭锅便馨香四溢,隔户可闻。及至启盖,绿米已成乌黑,一颗颗晶莹剔透,如黑晶、如墨玉,油光锃亮。尤其那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沁人肺腑,垂涎欲滴。也许是乌饭草的作用,煮熟的乌饭比糯米饭更软糯更粘稠,可糖可盐,可加芝麻,入口之后,那芳香便在口中回旋,上溢脑髓,下盈脾肠,竟有飘飘欲仙之感。

      如此仙芝,道家自然不会放过。据说乌饭最初就是由道家发现制作的,南朝陶弘景就记载了乌饭的制作方法。唐陆龟蒙《道室书事》咏道:“乌饭新炊芼臛香,道家斋日以为常”。宋苏东坡《游碧落洞》也有“黄公献紫芝,赤松馈靑精”句。后来,乌饭又跟佛教结缘。传说释迦摩尼弟子目连的母亲肆虐生灵,死后打入地狱,饷饭均被饿鬼抢光,换成黑炭饲之,奄奄一息。孝子目连攀登山间遍尝百草,四月初八日那天抓到一把树叶,手掌被汁液染黑,遂以汁染米,煮成黑饭,谎称黑炭饷之,小鬼嫌黑不食,母得以饱。后来目连按佛陀示意建盂兰盆会超度亡灵,终于拯救母亲脱离苦海。农历四月初八浴佛节,江南地区多有吃乌饭习俗,宜兴一带尤盛。清康熙《宜兴县志》:“四月八日为浴佛节,各寺僧饷乌饭。先朝取靑精草汁渍米使黑,庙期炊作饭,名曰乌饭,捱户分送。俗传为目连僧饷母食”;嘉庆县志亦称“四月八日为浴佛节,造乌饭相遣,即青精饭。僧人尤尚之”,可知四月初八吃乌饭不仅是僧寺相馈,在民间也是一种时尚。

      五十年代初,乘着五一节放假,我跟几个小伙伴去铜官山采乌饭草,出城南数里便插入通往山间的小径,村庄渐行渐稀,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一个山岕。抬头四望,层峦叠翠,无穷无尽,犹如落入井底,仅见头顶天蓝云轻。一条小径随山麓蜿蜒,谷底幽深,涧泉低吟。山上树木参差、茅草过人,一簇簇白色的野蔷薇花分外夺目。乌饭树就间杂在橡实、毛栗和野蔷薇丛中。初夏的乌饭树叶已经变绿,虽无红叶鲜嫩,汁液与香味却不逊春叶。采摘乌饭草比采茶叶简单多了,只要抓住枝稍的嫩叶顺势捋下,带着青涩的清香就从手掌中散发出来。而光秃秃的枝稍,不几天又会萌发出新叶。山上的乌饭树不很密,却也容易找到。仅一个多小时,每人便都采满了一篮,但双手被染成黑乌,几天都洗不掉。

      次日天明,睡梦被乌饭的浓香惊醒。母亲早已把乌饭煮好了,不仅自家享用,还分送给左右邻舍。特别强调,乌饭草头是昨天禄儿(我的小名)从山上采来的,各家少不了一番称赞。我听了,心里甜滋滋的,手臂上被野蔷薇刺出的血痕也不觉得疼了。

      作者简介:

      路晓农,笔名(尧辰),单位:宜兴市作协会员。

      本文标题:乌饭新炊芼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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