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从贵州老家跑出来十三年了，隐姓埋名，提着脑袋跑江湖，哪偏僻往哪里躲，哪管饭就在哪里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停地挪窝，不断变换身份，独来独往。
他的神经始终保持高度紧张状态，看见穿制服的在眼前晃荡，腿肚子就瑟瑟发抖。听见警车“呜啦呜啦”地叫唤，就浑身冒冷汗。白天干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夜里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只听动静的耗子。
少说多干，什么脏活、累活，他都不在乎，爬过小煤窑，拉过大粪车，做过砖瓦匠，拉过钢筋条，当过伐木工，还光屁股拉过纤。人不人，鬼不鬼，累死累活地撑着，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活着，就是王道。
这天，他反复寻思，十三年了，风声也该过去了。照照镜子，不满四十岁，皱纹爬上了额头，鬓角也泛白了，真想松口气。
于是，他偷偷扒上一列南下的货车，两天两夜，一路风驰电掣。啃了两个烧饼，灌了一肚子水，睡了一个囫囵觉，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
趁夜幕降临，从高边车里爬出来，四处张望，看见荧虹灯闪烁的几个大字“东莞东站”，站牌下面的挂钟指向12点15分。摸摸口袋，里面揣着二十块钱，除此之外，就剩一身臭汗了。
出了车站，避开人多喧哗的地方，在没有街灯的地方游荡。
肚子“咕咕”地乱叫，早饿了，该找点吃的，喝的。
“哎哟！臭婆娘，还敢咬老子，看我怎么收拾你！”突然，路边绿化带里传来恶狠狠的声音。“啪！啪！”还有两声清脆的耳光声。
他赶紧猫下身子，想看看究竟。
“求求你们，呜呜……放了我，放了我……”是一个女的在哀求。
他看清楚了，绿化带中，一个姑娘祼露出上身和大腿，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压倒在草地上，衣裙抛在一边。惨了，这个姑娘要遭轮奸！
脑子里热血上涌，他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一米七八的个子从黑暗中跳出来，像拎小鸡一样把左边的男子拽起来，甩到一边。右边的男子一头黄毛，没有反应过来，刚抬眼，迎面吃了他一记闷拳！
两名男子狼狈不堪，慌慌张张地系裤腰带。黄毛捂着脸，吃了亏，嗷嗷叫唤：“妈的，你吃饱了撑的！关你屁事呀！”
他一言不发，拾起地上的衣裙，丢给惊慌失措的姑娘。
黄毛不服气，掏出弹簧刀，明晃晃地闪着寒光，直刺过来。
他一个闪身，躲开攻击，右腿“啪！”地一下，将其绊倒，弹簧刀摔在地上。他趁势骑在黄毛身上，左手摁住对方的手腕，右手揪住前额刘海。
黄毛在他身子底下挣扎了几下，裂歪了嘴，不停求饶。
站在旁边的那个看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看刚才的拳脚，知道今天确实遇到刺头了，慌忙掏出兜里的钞票，说：“兄弟，别，别来真的，怪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些，你都、都拿去，放我们一马，行不？”
他不想惹事，就坡下驴，站起身，朝地上的黄毛狠狠踹了一脚，吼道：“滚！”
两个男子屁滚尿流，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他拾起地上的弹簧刀，掂了掂，往灌木丛里一扔，准备离开。
“哎，大哥别走”。要不是这声音提醒，他差点忘了，身后还站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已经穿上了衣裙，只是衣裙都破损得太厉害，根本遮不住胸前的关键部位，只好两手交叉抱着膀子，将双肩往前胸紧缩，还在惊魂未定的状态中。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发觉自己穿得也单薄，只有一件破背心，而且在货车上混了两天两夜，汗水、雨水和尘埃都裹在身上，脏兮兮的，根本没法脱下来给姑娘遮体。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哥，你帮我叫辆出租车来，好吗？”姑娘怯生生地说：“我知道，你是好人”。
他想了想，朝四周看了看，弯腰把地上的钱一张张捡起来，塞进一个女式挎包里，递给姑娘，还是一言不发。
“大哥，我怕……”姑娘全身在抖，可怜楚楚，接过挎包，抱在怀里。
他上前护着姑娘的臂膀，一起走出绿化带，到路口拦出租车。
出租车来了，姑娘低着头，靠在他臂弯里。
不知情的司机以为他俩是一对如漆似胶的情侣，相偎相依。从反光镜里仔细一看，俩人身上的装束和神情有些怪异，似乎又明白了什么，鄙视地朝驾驶室外啐了一口痰，心里嘀咕：妈的，东莞这个不夜城，鸡鸭遍地飞，这对狗男女，一定是在野地里风流快活够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