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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戈洛韦茨山记

  • 作者: 福建文学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 热度24163
  •   杨国章

      戈洛韦茨山和罗日尼克山像是卢布尔雅那的一对绿色翅膀,分列在城中心两侧。戈洛韦茨山的面积比城堡山和罗日尼克山大得多,但名气远远比不上它们。在谷歌地图上,能看到这座山,但不管缩到多小,都找不到它的名字。

      可是,爱山之人,岂能因为它默默无闻而疏远呢?

      从中国驻斯洛文尼亚使馆出发,穿过卢布尔雅那大学体育学院,再越过卢布尔雅那河和一条两车道的马路,便可在稀疏的居民楼间,寻得一条上山的小路。刚上山时,路陡难行,罕无人迹。经过一段艰难的攀爬之后,便到达地势稍微平坦的山腰。此时,即使是年轻小伙子,也累得气喘吁吁了。

      歇息之时,回望山下,体育学院的运动场内喧嚣不止,游泳池里人声鼎沸,山脚的马路人来车往,声音嘈杂,而自身所立之地,树高林密,静寂无人。数百米之隔,竟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可见事物的躁与静、繁与简,心境的乱与定、忧与乐,其实仅一纸之隔。

      继续向上蜿蜒前行约半小时,便达西段戈洛韦茨山的中部。此间,坡缓路宽,如履平地,山幽林静,莺歌雀鸣,无登山之难,而生闲逸之心,可尽情感受山中的乐趣了。

      在我看来,山的可贵,在其丰富,在其包容。进了山,眼睛所见,有无数的草木,耳朵所听,有无数的虫鸟鸣声,鼻子所闻,有无数的气息,还可以伸手触摸草木泥石,甚至用舌头品尝花蜜与清泉。当你完全打开心扉、放飞自己时,心灵似乎与山中万物连接起來,息息相通。

      据说戈洛韦茨山数十年前还是一座荒山,山体贫瘠裸露,山上没有一棵高树巨木。经过数十年来的植树造林,才有现在的郁郁葱葱。戈洛韦茨山上的乔木,以水青冈木、栗树、橡树、松树和椴树为主,地面以蕨类植物为主。水青冈木树干粗壮,直插云天,树皮灰白光滑,枝叶在阳光照耀下璀璨辉煌。松树主干修长、枝条稀少、叶子尖细、球果微小,与罗日尼克山的粗壮松树相比,判若两类,不知道是品种、土壤、雨水的缘故,还是因为被水青冈木、橡树遮盖而致生长不良?栗树正在开花,毛茸茸的条状栗花不仅铺满了地面,还挂在低处的松枝和蕨叶上。想起去年秋天,我曾与友人于此山中捡栗为乐。不知道今年栗子成熟时,我是否还在斯国?即便我还在斯国,也无人相邀拾栗了!

      沿主山脉从西向东一路前行,穿越中部,西可达奥尔莱村,北则至赫鲁希察。中西部山势平缓,土石干燥。地面上枯枝落叶多而灌木、花草稀疏。我感觉此山不如城堡山和罗日尼克山温润。《荀子·劝学》有言: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是因为此山无玉吗?还是因为其曾是秃山荒岭,毕竟植被生长的年份有限?抑或只是我的主观偏见?

      夏日午后,鸟儿似乎也变得慵懒了,鲜少看到它们的身影,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鸣叫,才能知道它们大概的栖息处。但有两种鸟一直勤快地叫着,我走一路,它们的叫声伴随了一路。一种是我熟悉的苍头燕雀婉转的歌声,另一种像是大山雀,又似乎有些不同。有几群知更鸟在地面上飞飞停停,似在觅食,又似嬉戏,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也不怕人。它们叽叽喳喳,似在呼朋唤友。我知道它们是森林里有名的歌手,想听听它们的啼唱,可它们似乎对高歌啼鸣不感兴趣,只想愉快地玩耍。我不拍照的时候,它们让我靠得很近。我一对着它们拍照,它们便拍翅膀飞走,潇洒地落在近处。等我蹑手蹑脚走过去,镜头刚对准它们,它们又跳到另一处,转过头对着我,似乎在嬉笑,又似乎在逗我。

      越往东走,植被越丰富。路在山顶,可见山下沟深壑险,天上、林中飞鸟频繁地起落穿行,各种山鸟的啼鸣渐多。虽未见飞泉流水,但地面已处处有潮湿之状。各色登山者渐多,默默独行者,骑行的年轻人,结伴同行的中年夫妇,拄着登山杖的老者,背负婴儿的奶爸,遛狗的少女。但见人影,言语声极少。行人见面,点头微笑,尽在不言中。

      沿途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山头或空地可以登高望远,视线也被森林遮挡,偶尔能通过密林的间隙看到一线山下的风景,却只是徒增眼睛的负担罢了。这样也好,省得视野一宽,看到苍茫大地,又要想起千古兴亡事,勾起心底的忧愁来。

      天色渐暗,山程才刚刚过半。但登山之雄心渐渐消退,懈怠归家之心愈来愈烈。继续向东,还是接着往北?犹豫间,还是腿脚诚实,自觉地选择了最近的路,奔下山去了。

      在山中穿梭三个多小时,只见到许多草木虫鸟、登山之人以及各个路口的指示标牌,既没有看到奇绝的美景,也没见到任何文化古迹。或许有,只是我未发现?

      想我华夏,凡古城内的山,乃至周边的山,必有老寺旧庙、亭台楼阁、石雕碑刻,必留下许多文人墨客的诗句书法。但此山,位于广阔肥沃的卢布尔雅那盆地之中央,依附古城的气蕴和首都的雄威,竟无一息历史和文化遗存,无名至此!

      古人登名山,见奇景,生巧思,而后作雄诗卓文以流芳百世。今日,我一个无名之辈,登此无名之山,只见到些平常之景,遇到些普通之人,留此游记,所为何也?

      不唯自娱自乐,更以恢宏志士之气也。

      责任编辑 林 芝

      福建文学 2022年2期

      本文标题:登戈洛韦茨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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