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耀
冬至片断
她就靠在彼岸。面容清秀略带忧愁
远处的山巅开始覆盖蓝色的雪
阳光落下，一道柔和的闪电击中她的身体
一夜过后，侯鸟飞尽
她的影子和水流一起消失
有好些日子就这样度过
有好些树叶这样凋零
百年孤独
很多年后，上校
站在那里回想过去
其实一切，好像一切
一切都还没开始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在夜晚行走的形式
在路灯全无的小径蹑步
穿过黑暗，画面渐渐消失
一群暧昧的影子纠缠着
偶尔穿插着吠声，正是
恐惧或者其他的原因
我尽量地睁大眼睛希望发些亮光
然而一切都又重归黑暗
仿佛连呼吸也被吞没
从此永不再自得地落在人前
致博尔赫斯
要留下一首诗，为了那个在白昼尽头/等待着我们的悲凉时刻
——博尔赫斯《致1899年的一位小诗人》
我承认命运的重量让你睿智而且谦卑。
生存着，为了满足欲望的饥饿和知识的重托
为了避免历史像迷宫一样弄昏头脑——
我们要静坐等待，漫长的岁月已经使肉体疲惫不堪
在日子被遗忘之前，请允许我和你一样
把光荣留给那些精美的事物：
那些永恒的沙子，那些火焰，那些黑暗
启示
如果寒冷有很多暗示，请展示其中一种
比如一张黄叶，一粒微霜，一片飘落的羽毛
能让我在梦醒片刻感到欣慰，并开启一种记忆
——在生命倍感脆弱之时
夜行者
时间的铁轨通往潮湿的季节
不间断的风吹过沿途的庭院
黑暗中呼啸而过透破静谧
温柔，粗暴，冷漠——
是起伏波澜的汽笛声
掀开谁家的梦，吹落谁家的花
谁家的辫子散开在其中飞舞
谁家的门板停着时间的殉难者
谁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无辜的光
——如此持续，漫长，深沉的景象
一幕幕穿梭而过，到达并且离去
秋天
还是像以前一样：飞鸟成群飞过偃倒的草野
土地逐渐渗黑，等待被农具清扫、遗弃
黄昏的晚风并不能吹乱夕阳和云
落满的松针吸引动物离窠——
丰盛的晚宴和沉默的告别辞句
像那样：漠然的路伸向不同的远方
它们穿越更加漠然的城市和荒地
一条条，黝黑的脉络交织成细瘦的绳索
通向那无法到达的天际，仿佛
攫取和放纵那些曾经漂流的幽灵——
他们敏感，忧伤，温顺，满怀理想
一个同样的秋天，悄然沉没在通往终点的路上
透明的躯壳挣扎着不再浮沉、自由地游荡
诗歌月刊 2009年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