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勋
平原
郑州黄河迎宾馆的梧桐树林高大如山
我看见的平原沿着公路展开
在泥土和灰中生长的植物有可能是蔬菜
也有可能是苗圃
我的确没有认真看它们一眼
太阳和它的光在浑浊的空气里
像一个很久没有洗澡的人
那些逐鹿中原的英雄呢，金戈铁马呢
仿佛一場厮杀并未结束
它们的声音从我心底升起又落下
它们的魂灵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便跃跃欲试
多么难以平静的平原啊
无法隐藏或埋葬的历史总会盘旋空中
在我看见黄河之前
我并不知道它的轰鸣声可以割裂大地
多么痛苦的撕扯，要把心从身体里扯下
扔到对岸
这就是我们一直缝合却又久治不愈的伤
口啊
这平坦的大地多么像一个不能结束的梦
它隆起的部分不过是一丛高大的梧桐
在傍晚形同山脉
天空
天空，不是我的天空；云，不是我的云
我只是坐井观天，把梦想和热情寄望
在狭窄的井底。我抚摸潮湿的泥土
种子长出来，它们成长的茎叶将我遮蔽
我所看到的是它们投下的影子
是穿过它们身体的光
这一切组成我的忧虑，我是多么爱它们
声音，像魔咒一般缠绕着我
如果一切因我而起，那么我的死亡
是否会将这生命的幻象收回？
我从心里搜罗出可以成为经文的语言
是什么力量支配它们生长
又是什么让它们窃窃私语
它们看到属于它们的天空了吗？
阳光从何而来，我所有的念头从何而未
有时我把太阳当成月亮，把星星当作灵魂
是夜晚的缘故吧，是隔阂的缘故吧
所有的光芒本身离我遥远，我却渴盼接近
如果我这一生都是错误
像水中之月并不能将其光辉披上鱼身
我只看到辽阔的水面泛着波光
像这个世界泛着慈善、爱和温暖
那么，这一切来源于什么
是我最初的哭声还是中年时遇到的爱情？
这世界因我的欲望而长出的繁茂的荒芜
它们遮蔽着真相也遮蔽着虚无
而我也开始融化，像雪山一样留下裸露的
尸骨。
蓝
蓝，它不是海，不是天空
它在我心底永不干涸
在寂寞之处，孤独的地方
它填补着沙漠和空白
这世界，我有太多没去过的
它们在蓝色的深处
有太多歌唱的人我没见过
他们在蓝色的深处
当我航行于大海之上
那些蓝色泛起的浪花止住我的悲伤
不是吗？它们如此深藏不露
当我在青藏高原的草地上仰望
天空之蓝，没有故事的蓝色
在万般宁静中滴落一点悲伤就够了
多么虚无的爱啊，浩瀚又遥远
如果不是足够的高，足够的辽阔
我怎能看清它们
我的童年戴过的蓝色风雪帽
像所有针织物一样被时光抽散
如今，蓝色离我越来越远
它们要飘到另一个地方
从一个梦到另一个梦
从一个人的忧伤到另一个人的忧伤
诗歌月刊 2018年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