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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地

  • 作者: 北极光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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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谭向东
      每年开春我都要挖地,松动在冬天变得十分僵硬的土地,顺便把蛰伏在地里的病虫和病菌给刨出来,让春天的阳光杀死它们,甚至消灭。因为土地经过一冬的尘封,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了,坚硬的土壤里有不少的病虫和病菌寄养,一旦春暖,万象复苏,这些病虫和病菌就会从地里蹦出来,随春光蔓延,新一年,我在地里种的庄稼又会遭受它们的侵害,庄稼快收割的时候它们是过着天堂般的生活,而我却将饱受一年的饥荒。
      我抡起锄头一锄一锄地往下挖。在青天烈日下身体如弓弯曲,背朝天脸朝土,“噔”掘出一块泥,“咚”又把它轮碎。不知不觉汗珠滚到了眼角,这才停住锄头,低头用手臂挥试汗珠,然后继续往前挖,步步前移。我内心一直在想象庄稼在这块地里将生长得绿油油的景象,身子毫无疲觉。
      突然,一口淤痰从喉咙里涌出来,它从嘴里喷出来的时候不经意间粘糊到嘴角上,我才觉得口干,便把锄头横倒在刚碎完的泥边,转身向前来挖地时便带的水壶望去。这一回头发现,水壶离我已有相当长一段距离了。它仍然还在我起锄的地头上。
      我小心翼翼地从地厢蹦进地边的小条沟中,向水壶走去。那些挖过的地简直像晴空里别样的云朵,只是云朵的颜色是白色的,而地的颜色湿黄黧黑,看上去十分舒心。旁边,还没有开挖的地,却已经长满了杂草,一片荒芜的景象。地不挖不栽种,很容易变成这样子,油然变成一片草地,慢慢地,就变成另外某种意义的土壤了。不过我也很感谢那些草地,如果没有它们,土壤经风雨剥蚀或许早已面积消减,是草固住了我们的土地啊。
      我知道潜伏在地里的病虫和病菌肉眼是很难寻见的,但我内心早已感应到它们的存在。去年在地里种的庄稼,卷叶四见,茎黄叶萎,到头来瘪粒子见多。我就知道是病虫和病菌在作崇。对付它们唯一的土办法,便是让阳光晒死它们。因为它们多半时候潜藏在地底下的黑暗环境中,最怕见光,一旦被曝晒,它们的寿命就会缩短,甚至将死去大半,到夏天秋天和冬天收割庄稼的时候,才有望获得可观的收成。
      我走到水壶旁边,抓起水壶扭开壶盖,让滤过茶叶的绿色凉茶水咕隆咕隆地往我仰朝天的嘴里流,那些茶水很快流进我的肠胃,流进我躯体的全身。哪怕是几口冰凉的茶水,也让我浑身充满干劲。喝完茶水并把水壶放回原地,我跨进小条沟向锄头走去。沿路上见有泥块滚进了小条沟里,还拾起它们,并放到地厢中央。
      我手上是沾满了泥,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位普通的农民,农民就是跟泥土打交道的,泥土是我们农民的命根子,我丝毫也不觉得泥土沾在手上脏。反倒经常嗅到泥土散发出一种氤香,像熟麦的气息,又像油菜籽的气味。
      对地我年年挖年年晒,病虫和病菌却年年有年年生。地里有病虫在寄养和病菌在浸染,对我们农民是一种威胁。我们农民依靠土地而生存,土壤根基被染,就很难种出好庄稼来,哪还指望有可观的收成呢。我近几年在地里种的庄稼长势是一年不如一年,收成逐年在下降。我想:土地能生长出万物,庄稼地莫名其妙地蹦出些异类,对我们农民心怀叵测,来争抢我们的粮食吃,分享一部分粮食寄养它们的生命,我还可以容忍,但它们依附我们农民栽种的粮食却肆无忌惮地繁殖繁衍,几乎没有限度,把我们种的粮食几乎全部侵吞,那我们农民还吃什么。最可恨的,在没有庄稼的季节,那些另类就躲进泥土中,庄稼快熟的时候它们就出来了,掠抢我们的粮食吃。不除掉它们怎么能行?
      我走到锄头边,把锄头举过头顶,继续我挖地的工作,直到把整厢地挖完,破坏在整厢地里的病虫和病菌寄存的环境空间,让它们在青天白日下全部暴露,我才安心。我相信:阳光只会培育出“阳光”的生命,那些潜藏在地底下黑暗环境中的生命大多见不得光,一旦被曝光它们就会慢慢死去。
      终于挖完了一厢地,转身,我又开始从地尾往地头碎土整地,碎在挖地时没有完全打碎的泥块,把地想整得细碎些,下种时为种子刨窝子也比较方便。再者,土壤越细碎,病虫和病菌寄养的空间就越小甚至会没有。
      挖完并碎完地厢,我通常会让地日晒雨露一些时日才下种。因为地跟人一样都是有生命的。即使地被碎好,但还十分干燥,需要水分来维养它。水是很多生命的源头,庄稼、病虫和病菌也是如此,只在有水的条件下才能生存。只是我们农民靠庄稼生存,而病蟲和病菌却毁坏我们的庄稼寄养生命。并且,庄稼与生俱来汲水就有限度,仅汲取维养自己生命的水分便足矣,还把成熟的粮粒奉献给我们农民。这是病虫和病菌跟庄稼的区别,由然,我们农民偏爱土地和庄稼,憎恶病虫和病菌。
      爱庄稼爱土地,我们农民想获得更多的收成,有时候也难克制自己的贪念,会选一块长满了杂草的地开挖,种出更多的庄稼来,获得更多的收成。
      千万别小瞧了长杂草的地,草长得旺同样能种出好的庄稼,病虫和病菌在草木纵生的土壤下寄生较难,开挖的新地地头一年根本不用担心种不出好的庄稼,一般也有比较可观的收成。
      心有余闲时,我也会选长满野草的一块地挖。挖这类地大有学问,真是一个技术活。首先,把草割得仅剩下草茬,在春雨刚把地浸湿的时候开挖。挖这类地最轻松的办法,便是锄头斜向草蔸往外掘土,挖出一个草蔸,拧碎泥块,直到看见草的根须了,把草蔸丢到旁边,如此重复。地挖好还得细整,把地里草根的残余尽可能地刨出来并捡走,免得它们再生而影响庄稼的生长。
      挖出来的新地,头年很适合种油菜和小麦。油菜苗和麦苗长势旺的时节,地遮天蔽日,草根稀少,一时季劲草也很难生长出来,病虫和病菌还不够滋生的条件,地是庄稼独有的领地了。油菜和麦子的丰收不言而喻。这种地仅种一季油菜还不够,接下来要种瓜果蔬菜,像青椒、茄子、黄瓜、豆角、白菜、萝卜等。第二年开春就什么农作物都可以栽播了。
      每播一季农作物地都得重新挖。
      最难挖地的时季,是秋末冬初。这时节雨水少、阳光也毒烈,阳光是不分农民和异类,一股脑儿地曝晒。每挖一块地农民都要流不少的汗,在晒死病虫和病菌的同时,农民也承受着阳光烈炎,由此身体被晒得黝黑。但地不挖不行,尤其是那些地势偏颇的地,第二年牛耕十分吃力,甚至没办法摆放犁。这类地只有靠人力挖,为获得更多的收成,农民从内心很难舍弃这类地。并且,地每挖一次,寄养的病虫和病菌就会少很多。
      冬天的地里也有部分庄稼在生长。瞧上去长势较旺,绿油油的,那是一种表象。其实庄稼有休眠期,在冬天里,植被处于休眠状态。而这一时节,病虫和病菌也惧怕冬天的寒冷,见时季不对便早已蜷缩在地底下的某个角落,地面上呈现一片生机盎然的详和景象。
      土地复苏的季节,那便是春天。这时节,病虫和病菌开始蠕动了,趁它们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去松动土地,很容易把那些异类抹杀在萌芽期。这是我开春挖地的根因。

      北极光 2020年5期

      本文标题: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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