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波
会议室里，公司的五位董事正襟危坐，颇受公司器重的吴先生坐在角落里当记录员。
“明天，部里要来人视察。我们公司是改革试点企业，如果今天还不能把合资事项定下来，就是我们的失职了。”董事长的开场白显得很着急。现在，摆在大家面前的候选合资对象有三家：A公司、B集团和C株式会社。
王董事首先发言：“我觉得应该选A公司，他们的实力强。”没人响应，谁都知道今年王董事的儿子出国正是A公司给担保的。
张董事说：“我看还是B集团好，那位总裁够豪爽，一顿能喝十扎啤酒，一见面就送咱万把块的瑞士表。”老张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喝酒的事虽然不能说明问题，但手表是人人腕上都有一块的。
“同志们，怎么能把送一块手表跟上亿元的合资项目搅在一起呢，要讲原则嘛。”董事长显然比大家看得远，“据我观察，C株式会社的社长同我们市长的关系非同一般呀。市长也来过几次电话，要我们从两国友好的高度来认识合资这件事，我看……”董事长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大家还能有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是讨论股份的事。“我觉得应该六四开，我们六，他们四。”李董事说。
“我记得上次宴请C社长的时候，陪同的领导在劝酒时说，如果C社长喝一大杯茅台，就多给他百分之五的股份，结果C社长喝了四大杯。不知道这件事还算不算数？”张董事毕竟是个酒中好汉，连那时候说的话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酒桌上说的话，怎么能作数？”王董事不屑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董事有点急了，“喝酒就不是工作了？”
“算了，”还是董事长来打圆场，“什么事都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上次接待C社长时，他曾经向我提出，如果能给他们六成的股份，他保证中方董事可以干到六十五岁。当然了，我们要本着对国有资产负责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
所有的争执一下子就平息了，大家鼓掌，一致通过。接下来的细节問题便讨论得轻松多了。
“关于今后公司产品的品牌问题，日方的意见是用他们的。我认为可以采纳，毕竟他们是跨国公司，牌子叫起来响。”
“我们的牌子在国内已用了二十五年，知名度也不错嘛。”
“我建议这件小事可以先放一放。现在有必要向日方发个传真，在正式签合同之前应该邀请中方董事去日本考察一回，知己知彼是很重要的。”
“最好能同时把欧美市场也一块儿考察了。这次固定资产是按他们的要求以1989年的原值计算的，他们占了大便宜。”
吴先生听说，在当今的合资过程中，国有资产的流失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但是很多经济学家至今没有搞清楚资产流失的漏洞到底在哪里。当过这次会议记录员后，吴先生终于明白了。
（一米阳光摘自文汇出版社《你为什么不骚扰我》一书，黎 青图）
读者 2017年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