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会等你

　　□朱成玉

　　生活不会等你

　　□朱成玉

　　

　　生活不会等你，但它会迎接你。

　　我的手，在干净的水盆里濯洗。我的脚，却沾染着人世的尘灰。

　　这身体，也演绎着尊卑贵贱。比如，舞台上的昂头挺胸，比如，落幕后的卑躬屈膝。

　　作为一个年近半百的人，越来越信赖手边的老花镜，而对身边的一切，却开始模糊和淡忘。

　　人岁见长，便越发害怕失去，越怕失去，就越是频繁地发生一些令人猝不及防的事，比如疾病，比如噩耗。

　　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爱丽丝，是电影《依然爱丽丝》中的主人公，她的那一段关于“失去”的演讲，令人印象深刻——

　　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曾写道：失去的艺术并不难掌握，太多事物仿佛准备好，离我们而去。那么这样的失去，也并非灾祸。

　　我并不是诗人。我只是一个患有早发性老年痴呆症的病人，这个身份让我开始学习失去这门艺术。我失去了优雅，失去了目标，失去了睡眠；而失去最多的，则是记忆。

　　我的一生积累了各种记忆。从某种意义而言，它们已经成为了我最珍贵的财富。我与丈夫相识的那个夜晚，我初次拿到自己编写的教科书之时；我生儿育女，结交挚友，周游世界。此生积累的点点滴滴，拼命付出的种种收获，如今都在与我渐行渐远。也许你有所了解，或者你可以想象，这种感觉如同深陷地狱，并且逐渐恶化，越陷越深。

　　当我们变得与过去的自己大相径庭，还有谁能认真相待？我们举止怪异，谈吐结巴，变得让别人大跌眼镜，甚至让我们自己都感到陌生。我们变得滑稽可笑，变得笨拙无能，但这并不是真正的我们，只是这种疾病把我们变成了这副模样。和所有疾病一样，这种疾病也有根源，有发展，也一定会有办法治愈。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这种境遇不会在我们的孩子身上重演。但是至少此时此刻，我还活着。我知道，我还活着。我还拥有我爱的人，我还拥有要在有生之年完成的梦想。我因为自己无力维持记忆而自我责备，同时我也拥有着纯粹的幸福时光。请大家不要觉得我在备受痛苦折磨，我没有遭受痛苦。我只是在奋力抗争，让现在的自己尽量存在于生活，让过去的自己尽量存在于现在。

　　于是我告诉自己，活在当下，珍惜现在。

　　这是一部讲述“失去”与“拥有”的电影。爱丽丝因为疾病而在慢慢失去她的记忆，从她开篇时风趣的语言运用，渐而到单词拼写游戏的失分，将大女儿名字安娜（Anna）错写成安妮（Anne），反复询问家人同一问题，再退化到难以有效诉说想法，继而到无法自如穿衣系鞋带等，影片中此类的大量刻画触动人心。尤其是在爱丽丝手脚不利索却想抱初生孙辈，其女婿略显担忧地询问大女儿的这一幕时，更是让人唏嘘感慨。所幸的是，爱丽丝的家人都向其投以各种关爱、耐心与信任。失去记忆的爱丽丝，同样可以享受与家人在一起的幸福。

　　如果说记忆是爱丽丝的“失去”，那么爱，就是爱丽丝的“拥有”。

　　谁也不想要一件厄运来披在身上。环顾四周，很多人都在瓦砾堆里奋力往外爬，但生命只能靠自己站立。

　　爱默生说，即使你断了一根弦，其余的三根弦还是要继续演奏，这就是人生。

　　过去，不过是你断了的一根琴弦。

　　一切都在慢慢失去，那只是证明，你曾经拥有过。

　　就像一件脱掉的睡袍，你失去遮蔽，却可以换来最舒服的睡眠。

　　要学会接受“失去”，松开的手，有时候比握紧更有力量。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会有烦恼，哪怕再澄明的日子，也有鸡毛和尘屑，那就努力把鸡毛做成掸子，把尘屑撒成沃土！

　　既然生活的幕布不能放下，那就请用其余的三根弦，继续演奏。

　　编辑吴忞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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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愁 2016年2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