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他遇见]
树叶，被阴雨吮干了，皱在一场雪的平缓之前
这些季节的插页是被风化的尘埃
一片一片抽出后，掉在
小区光秃的石子路上。掉在路边
荒草之外白线以内
排列成行的私家车引擎盖、雨刮器和车顶子上。不时
被拉走，又被一路抛弃
“落在年关前的生命
是不是就固执这样一种痉挛的姿势
其他的呢？”
—— 一位自言自语的车主
正好，他遇见
[他把歌词的宽边草帽抛向天空]
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还会来到这里她才知道，那些花草等了一岁又一岁，而雨滴
依然引用清脆的原声：“你，多么可爱啊！”
她忽然从放大的露珠中看到了
那个同桌的倒影，他把歌词的宽边草帽
又一次抛向天空
她抬起皮靴……哎，轻轻
放过他这一次的张狂
多年以后。唉
你应该知道
其实，我才是
前世枯木做了你今生花草歇息之处
[他闭紧眼压住耳门]
每一句话都是说明白了的。无论缓急在地下车厢里。可
一句也听不清晰
他闭紧眼，压住耳门，默念
“降浊升清，降浊升清”
即后愤愤然：方言是定向交换的私密
怎么可以
在这里恣意
硬生生钻进人堆
越挤越紧
唾沫飘飘然
点了几处只可意会的冷雀斑
躲闪不及
体味热情，口腔由内而外
围绕过来的腋窝
全都呈张开状态
出门时刚刚修理过鼻毛。绅士之风
度得难受
像极了掉进漩涡里
童年溺水的回忆
他不知道
是不是
一列车厢，就只是把自己
拉成了一团毛线
[他漫无目的]
把日子拖进夜里每每从22 ： 30开始
漫无目的
迎面而来的女人，香水和汗液
面带微笑，睥睨
所有欲动的蠢蠢
男人呢，似乎都不稳重
摇摇晃晃，酒瓶欲倒非倒
有人终于憋不住
在街边倾倒，荒唐的
残羹剩肴
过街的地道，疾驶而过的轮胎
受制于铝合金栅栏，封闭和阻挡
也是快乐的
每每从22 ： 30开始
他，漫无目的
[他错乱了的节奏]
地铁扶梯口悬挂一台圆形时钟
两条交叉的腿和一只扶紧梯子的手
模仿时针、分针、秒针
但悬挂的圆形
看不懂
他错乱了的节奏
“如果能戴上一副钟的面具
让别人模仿错乱呢”
那个睡眼惺忪的家伙
这样想着圆形错乱而去
[他抬起头]
他抬起头。贪恋无名鸟们的自由叽叽喳喳，旋转起伏
目光正在奢侈地想象
被放肆议论过的春草
夹在银杏叶满地书写之中
一页接一页，念给秋水
碎玻璃语无伦次
他低下头。眩晕的鸟巢未痴先呆
倒挂冰凌的枯笔，把空
由动词抬腕抖成名词
而就在刚才，他突然听见雪
说这个词性
应该理解为形容词
他又抬起头……
草堂 2019年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