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大
[一个人的山中]
层峦叠嶂像一把老旧的折扇纸上的蝴蝶已不知去向
纸上的西风正在经过树木
浆果和坚果走在还乡的路上
榛蘑耽于巨大的晴朗
悬而未决的雨水回到白云身边
源头回到深山
尘世逼仄，总有一根松针的立锥之地
万物各得其所
一个人走在山中
我有太多的叶子需要落下
我有大把的苦霜，需要安置
[夜雨寄冷松]
今夜你在省城沈阳而我在一百八十公里之外的盖州
但不影响深秋将一场雨均匀地
分配到两座城市
此时你正在履行一个农民工的职责——
用锤子与钉子将两块木板合起，或分开
你的力气正被木板快速地吸收
叮叮当当的声音淹没了雨声
白炽灯有些暗，安全帽有些低
你的生活看起来不甚明亮
一场雨带来更多的寒凉
一个夜晚，带来更多的阴影
[亲人的土豆]
她是一个六十岁的女人男人癌症走了四年了
十几亩玉米地和一大片土豆田
是她的伴
她是我在小镇仅有的亲戚和挂念——
苍老、黝黑、粗糙
不知道她是怎样一镢头一镢头
刨出那些土豆
挑出最大最好的装进蛇皮袋
也不知道不善言谈的她怎样赔着笑脸
找到邻居
托他将土豆捎给城里的亲戚……
经过长途跋涉的土豆已经破皮了
像一个人沧桑的老年
我小心把它从车上扶下来，仿佛
扶着我病歪歪的亲人
[万福镇]
镇南的碧流河水不知换过多少茬却一点儿都不见老
元宝柳的果实俯向河面
点水的蜻蜓迅疾如一场梦境
蒲棒有若滴水的桨
啤酒厂、文化宫、镇政府、高中、衡器厂
蹉跎于旧址之上
门前晒太阳的老人一脸祥和
少男少女牵手跑过小街
桥北，拖拉机上的干柴静静地待售
一所学校窗口传出琅琅书声
……
远处的苹果树打开粉红色的山
一个孩子用柳条提着一串白票子鱼
苏子味儿的人家推送出又一夜的
萤火
……
在万福镇，我确定我遗失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