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雅
中国人物画的历史源远流长,而线条作为绘画中表现人物特征的基本构成要素,在漫长的历史中经过不断演变,逐渐走向成熟,被称为中国人物画的艺术精髓所在。在中国人物画中,线条既可以描绘人物的基本结构与轮廓,也能够通过笔墨的变化来表现人物的动态,呈现画面的意境,传达画家的情感。基于此,本文从历史表现和艺术表现两个方面对线条在中国人物画中的运用进行研究,以供参考。
一、线条在中国人物画中的历史表现
中国人物绘画的历史悠久,线条作为人物画中最为重要的表现元素,其在历史的发展中也经历了漫长的变化,而各个历史时期的画家对线条的认识不同,在作品中呈现出的艺术效果也各不相同。(一)从原始社会到秦汉时期,人物画的线条表现出简单朴拙的特点。在原始社会,人物绘画正处于萌芽时期,虽然从出土的文物中难以看到人物画的影子,但是从一些陶器的装饰纹样中我们可以看到线条,这些简单稚拙的线条成了未来人物绘画中线条应用的开始。进入春秋战国时期,帛画、漆画开始出现,画面上的人物线条已经脱离了原始时期粗犷朴拙的风格,开始呈现出细腻流畅的特点,例如战国楚墓帛画《人物龙凤图》中的人物造型,以墨线勾勒,线条硬朗有力,用笔流畅,呈现出了一定的艺术价值。到了秦汉时期,社会稳定,经济发展,人物绘画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而画家对线条的运用也更加娴熟。例如汉墓出土的《宴饮百戏图》还原了古代的一场美食盛宴,宴会上人物众多,而画家用苍劲有力、流畅自然的线条展现了当时各个阶级的人物特点,为我们窥探历史留下了一个通道,极具历史意义和艺术价值。
(二)魏晋南北朝时期,人物画线条表现出圆润匀细的特点。魏晋南北朝时期,世家大族兴起,大量文人参与到绘画创作之中,为绘画注入了丰富的文化底蕴;同时,书法艺术的兴盛繁荣也为绘画中的线条运用提供了借鉴和参考。这一时期的人物画线条表现出了圆润匀细的特点,画家在描绘人物时更侧重用线条表现其体态的弹性,展现出人物的生命力。东晋画家顾恺之是这一时期绘画领域的翘楚,他的《女史箴图》《洛神赋图》传承至今,依然散发着无尽的魅力。通过对顾恺之人物画的分析,我们可以对当时的线条表现特点有一定的认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顾恺之对“蚕吐丝”或“高古游丝描”这一手法的运用。例如在《女史箴图》《洛神赋图》中,顾恺之所用的线条优雅而连绵,如春蚕吐丝,绵延柔劲,灵活飘逸,极富韵律感,传递出丰富的艺术美感。
(三)隋唐时期,人物画线条表现出精细有力的特点。隋唐时期社会经济高度发展,绘画创作也进入了繁荣昌盛时期,这一时期名家辈出,如阎立本、吴道子、张萱、周昉等,为后世留下了众多经典作品。隋唐画家在人物画线条运用中继承了前人的经验,同时也开创了新的风格。例如阎立本的人物画在线条运用上明显继承了顾恺之圆润流畅的风格,同时也进行了一定的发展,即让线条在流动中更具力量感,更加细致,转折变换体现出硬挺、坚实的视觉效果,这就推动了“铁线描”“琴弦描”这种绘画技巧的出现。在吴道子的人物画中,精细有力的线条表现也十分突出,例如他在《送子天王图》中用笔势圆转的线条描绘人物服饰,用细致入微的线条展示人物、鬼神、怪兽各异的形象和心理。粗细顿挫的线描手法,让画面兼具飘逸和力量感,突出了以形写神的艺术特色。
(四)宋代的人物画线条表现出简约细致的特点。宋代绘画在唐代的基础上又攀上了一个高峰。这一时期院体画和文人画盛行,让绘画表现出丰富的意趣,充满了人文底蕴。画家在人物画创作中对线条的运用更加灵活,并形成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白描”画法。这种画法强调单纯以墨线勾描物象的轮廓而不加色彩,在人物画中,人物的形神气韵全凭借墨线的长与短、粗与细、方与圆、曲与折、浓与淡、轻与重、刚与柔、快与慢、疏与密、顿与挫、巧与拙等变化。例如李公麟的《五马图》中,作者通过流畅舒缓而纤美的线描勾画形象,行笔间少有顿挫,更不多施染,用笔简洁顺畅,洗练精确地把对象的形体、质地、动态、神情表现得惟妙惟肖,表现出人物的动态和马匹的矫健。这幅作品集中呈现了白描画法的特点,这样的画法也体现了宋代文人对简约、淡雅的审美追求。
(五)元代人物画的线条表现出书画同源的特点。进入元代,文人画成为当时绘画创作的主流,而许多文人在书法方面造诣颇深,自然也将书法融入画法之中,呈现出了新的绘画风格。例如赵孟頫的《人马图》,线条圆润劲挺、流畅饱满,将唐宋以来以线造型的特质运用得娴熟自如;设色既体现了唐画色彩的富丽,亦不失文人之清雅;用线精准,尤其是西域长髯奚官的刻画,笔线生动,形象鲜明。再如这一时期的经典壁画《朝元图》,在用线方面极具特色。整幅壁画继承了唐代线条的严谨,宋代的顿挫,并发展为刚遒有力的用线形式。在力量感十足的线条描绘下,整个画面场面浩大,栩栩如生,展现出了朝拜道教最高神元始天尊的盛大景象。
(六)明清时期,人物画的线条表现出继承传统、中西融合的特点。这一时期的人物画在线条表现上呈现出明显的创新性,但是画家们在继承传统的过程中也表现出了鲜明的个人风格。例如明朝的陈洪绶在人物画上成就颇高,他的人物画,造型怪诞、变形,线条清圆细劲中又见疏旷散逸,呈现出鲜明的个人风格。其中工笔仕女画《斗草图》,画风变形夸张,用笔谨劲连绵,如行云游丝,转折有力,人物神态生动微妙,各具神韵;《闲话宫事图》表现汉代伶元闲话飞燕宫事的图景,人物采用游丝描画法,圆细清健,设色古艳,展现出他一贯夸张奇特的风格。在清朝时期,中外交流逐渐密切,画家在创作中也开始尝试从西方绘画中汲取灵感。例如任伯年是传统铁线描的集大成者,在创作中用笔用墨,丰富多变,构图新巧,疏中有密,虚实相间,展现出清新流畅的风格。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任伯年大胆地把西方素描手法运用于画面物象的处理上,例如其肖像画《酸寒尉像》《蕉荫纳凉图》等作品,都可以看到画家对人体造型结构的认识和理解,已突破了古人的笔墨传统,流露出素描写生的潜意识,而在继承与创新中,中国人物画在线条上的运用也呈现出新的发展。
(七)现当代人物画中,画家的线条笔法运用更加灵活自如,打破了死板的笔法限制,用更加自由的笔法来表达内心的真实感受。从笔势来看,画家们依然乐于用流动的线条来表现人物形象及动态,而不同的线条走势是根据画家的情感变化形成的,将人物的动作形态表现得淋漓尽致。例如蒋兆和的作品《流民图》,运用西画素描、透视等手法,并结合传统中国画的笔墨进行绘画,墨色富有变化,线条简洁干练,造型准确深刻,整个作品用流畅的线条走势展现出饱受灾难的流民的痛苦,让人们通过画作了解到那段历史。此外,在笔意上更具神韵,从《流民图》中我们能够看出,画家用墨骨线条来支撑画面形象,同时融入大面积的皴擦,以墨随笔,绘画出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整个画面展现出一种压抑、低沉、凝重的感觉,体现了画家用笔意展现情感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