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他学日语的进度还是极慢
只吃了一半的午饭,被摊放在桌上
招引着几只饥饿的苍蝇
他又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觉得世事索然
已经有半个月了,他就这么独坐在房内
苦熬着度日,仿佛在等待什么
午后,那趟去固原的缓慢的火车
又按时从窗外的远处驶过
他抬起头,觉得这房间寂静得异常
连自己体内河流的涌动也停息了
他撇下手中已握出汗的《砂女》
走向窗前,无人的风景使他更觉得苦闷
这么多年,他似乎一直都这样亏待着自己
母亲似乎已在隔壁房内
沉浸于她晌礼后清凉的睡意
他在床边呆坐了片刻
便褪去身上仅有的短裤,进了浴室
他扶在镜前简陋的洗衣机上,注视裸体的自己
终于不再感到孤独,他似乎还有些愉快
假如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对他来说
也许就只剩下这枚汤瓶中满盈的旧雨水
只有在洗小净的时候
他才会变得如此专注和忘情
似乎偏执的爱总是无用的
有些时候,他提防着别人如同提防着自己
现在,在这种柔软可触的仪式中他觉得满足
他从没有想过,这一次次擦洗肉身的动作
富含着怎样绝妙的生命意义
他又换了大净,觉得自己像一个天使
也许,神圣就是此刻这肉体可感的轻盈
水的善意使他觉得自己还是新鲜与可爱的
并不再憎恨自己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人
临别浴室,他又看了一眼镜中的我
在永远陌生与完美的幻影中,他听见
那赞美的澎湃在体内的深处涌向了他的全身
(马骥文,1990年生,清华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在读,诗作见载于《诗刊》《星星》等刊,兼事批评,获“光华诗歌奖”、“野草文学奖”等奖项,受邀参加第九届“星星诗歌夏令营”、第六届《中国诗歌》“新发现诗歌夏令营”等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