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四首

◎玉上烟
　　诗四首
　　◎玉上烟

某 氏

她一生听从安排
　　三代单传添了男丁,这让夫家异常荣耀除此之外,她的大半生都佝偻着
　　忙碌,多病,寡言
　　木门吱呀吱呀。灰尘
　　在光线上孤独地飞着。她瘦小的身子在供桌和锅灶之间挪来挪去
　　点烛,烧香,焚纸,跪拜
　　祖宗们和睦地坐在一起,吃鱼肉。面容慈祥看他们的版图被子孙重新分割
　　多有意思啊
　　泛黄的家谱上,女人跟随夫姓,都叫某氏
　　冬天说来就来了
　　车窗外,没有花朵,绿草,也没有好看的树叶——
　　庞大的安静
　　夕阳下,高出周围任何事物的凉水塔
　　孤独而又庄严

凉水塔

我目测不出
　　它的高度。双曲线性的塔身
　　据说有利于自然通风
　　那些感性的水……
　　有的遇见风,就长出翅膀,随白云飞向远方
　　更多的,干脆脱掉银色的羽毛
　　一头扎进池子里……
　　既不拍打池壁,也不溢出黝暗:那是它们的大海
　　一个沉重的人在茫然的注视中
　　内心开始不安……
　　我身体仍带着炎症和火药的气味:
　　“上帝啊,社会的浴场
　　正即兴轻浮一只中箭的豹子”瞧
　　经验主义者像一头洋洋得意的蠢驴,总是盲目
　　热衷自己的头盖骨
　　他们喜欢用怀疑主宰一切,对大海一无所知而我用手机收看新闻:
　　部分海域受到污染,原因至今不明

登记表

填写姓名时,突然感到“×××”
　　只是幽居在我的体外
　　和我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
　　仅在证明身份时,遭遇了我
　　这让我沮丧。接下来开始填写履历
　　想起前不久拔掉的一颗坏牙
　　那令人心悸的黑洞,多像我的青春
　　当初算命先生并没有印证他的预言,这让我觉得
　　他是一个骗子。或者说生活就是一个骗子
　　以至在中年的不远处
　　我仍在生活的边缘种植危险的事物,耽于幻想
　　而生活依旧。当写到荣誉,想说的是
　　我还没有收获,生活就陷入了僵局
　　就像那个人离开我时说的:“这可不好”
　　我终日忙着下载补丁
　　试图找到一条通往真理的途径。事实上
　　更多的时候
　　我们就是形同虚设的表格

陪护记

来苏儿的气味混合着呻吟声
　　让我整夜无法安睡
　　凌晨五点,散步南山
　　甜丝丝的槐香,像在空气里酝酿过
　　小水池里的荷叶
　　不管不顾地绿着。关帝庙前
　　一僧尼在打扫,灰色的僧袍掩藏不住她的秀美
　　她那么年轻,就听命于神仙
　　“身体里的鬼魅被带到了哪里?
　　她怎么就关闭了春天的幽径?”
　　在山顶,一老者在练太极,其面庞红润
　　仿佛已入无人之境
　　放眼望去,四周皆青翠
　　一个人的青山绿水,远不及这些草木
　　还剩多少秘密的喧响能重复和替代?
　　下山的路径如此明晰,我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病房门口
　　爱人呼吸声均匀,阳光沿着他的额头静静地向前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