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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的存在入门(十首)

  • 作者: 山花杂志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 热度18175
  • 臧棣

      激烈的平衡入门

      就仿佛只有在北方

      才能触及这样的对比——

      缤纷的色彩克服了我们

      有可能会误解好胜的表象;

      烧香归来,深秋的树叶醒目到

      我们的真理突然就输给了

      自然之美。原则上,每个感叹

      都可用于必须设法恢复。

      更何况,碧蓝到蔚蓝必须将自身

      彻底陌生一回时,长空

      突然从里面推了一把方向感。

      原始背景里,全是谜团

      一点也不像乱麻;哪里还

      轮得上抽签。寒风的独舞

      将时间的空喊孤立在

      时光的流逝中:生命不过是

      一个借口,无论多么偏僻,

      个人的秘密重复的都是

      宇宙最深的动机。你真的需要

      我探索例外的情形吗?

      人生的灰暗中,悲伤和死亡

      如同跷跷板的两端——

      骑上去,猛烈的失重源于

      我阅读死亡时突然意识到

      死亡也一直在阅读我。与死神无关,

      死亡是更好的读者;假如我能完成我,

      最好的作品就是我曾将悲伤和理智

      激烈地,平衡在我们的平衡中。

      无限好入门

      考虑到季节的因素,

      落叶的情绪,这秋日的黄昏

      也短暂得就好像是针对

      命运的背叛的一场报复。

      河堤上,天色冷暗;

      能见度替自然挽回的面子,

      无限好并不领情;

      易受征兆暗示的人则笨拙于知情。

      垂柳的安静,感染着

      连翘和芦苇之间的秘语。

      很快,熟悉的事物在视线的模糊中

      就失去了自身的轮廓。

      真正的夜色还要熬一会儿,

      才会彻底显现。此时尖锐于此刻,

      黑暗是黑暗的空白。把眼睛睁到最大,

      难道人父能填补的,只是比盲目更温柔?

      比深痛更追忆入门

      果树上,越来越多的裸露

      委婉童年的反光;深秋的枝条

      将你曾伸出的手臂延伸成

      变形的叉子,指向半空中悬挂着的

      透明到无限的蓝肉。

      冷空气调着时光的味道,

      以掩盖人生的异味

      正从命运的漏洞中渗溢而出。

      什么样的饥饿,如今只能靠

      放牧空气本身来填满?

      经过记忆的涂抹,可食性

      明显增强了。并且除了汹涌的记忆,

      也再不会有别的防腐剂

      需要担心。不限量供应,

      只需这人生的深痛

      正确于命运的无耻;

      永不变质,只要我能经得住来自你的,

      比最深的呼唤还要纯粹的

      试音请求。看上去就像白冰上的

      一道轻微的划痕,但没法解释的是

      小小的罪竟可以荒谬于

      伟大的情感。失去了真相,

      就失去了机遇吗?我有幸目睹过

      你对世界的爱,天真到了

      毫不在乎世界会有怎样的反应。

      死亡不过是假象,痛苦才是神话。

      我想再赌一次:你依然需要

      我的陪伴;但更倔强的,

      我需要你的陪伴,远甚于死亡

      能否构成一种真实的结局。

      既然人类曾如此无知于个人的悲伤入门

      真正的诗在诗之外

      ——齐奥朗

      走出来吧。但界限在哪儿?

      摘下时间的面具,月亮依然像

      最后一枚深黄的扣子。

      没能及时解开的,越裸身,

      越造成人比真相更可怕。

      把身体变得比落叶还轻,

      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事;至少

      比起从前,我能正确于

      人的重量从不是我的障碍。

      深呼吸,把冬天的权力

      吸入肺腑,助跑,冲刺之后,

      终点比原地还不好意思。

      走出来吧。但假如在内部,

      悲伤的精彩不亚于我们

      没法绕过人间喜剧呢?

      走出来吧。但假如一颗泪

      就能令全体虚无湿透,

      令所有的清洗变得像

      比永恒还清晰的一次等待呢?

      罪與罚多么神话,却无能

      颠覆父与子。我甘愿放弃

      所有的好意,而选择在离你

      最近的地方,走进街头小店——

      剃头,把黑耳朵彻底露出来;

      哪怕胡子刮干净后,

      新生邪门得就像一次用力过猛。

      也许我们还可以管它叫喜鹊桥入门

      不下雨的话,每天至少

      往返四次。如果雷声沉闷,

      还得增加一次。凉水河上,

      它现实得就好像我们

      已不值得自然再惩罚我们一次。

      桥下,河水灰黑,

      幽冷的反光足以迷惑

      冬日的缩影。最早开始的那次,

      喜鹊的清晨芭蕾刚好

      可用于给梦中的深渊压惊。

      晨练者的腰带,解下来

      就能提起一座袖珍火山。

      稍后的那次,为雄心寻找一条线索

      和为冬天的清晨寻找

      十一个理由,竟如此接近。

      从西边刮来,北风倾斜如鞭刑;

      落叶已铺垫好所有的选择,

      但大地之歌却慷慨于

      你依然埋伏在我的肉身深处,

      渴望重新认识一草一木。

      第三次,自桥下,整个地狱

      只剩下一个耳光;从彤红

      到猩红,火海将现实感加热到

      如果凤凰都不害怕被神话误解的话

      就请不要再对命运撒娇。

      最后的那次,人生取巧于风景,

      宇宙的背影就是你的侧影;

      我不再忧虑这平原上的冬日晚霞

      会失去与你保持联系的诀窍。

      苍凉中,即使人类不再是我的捷径,

      你依然是我的捷径。

      或者,即使我自身不再是我的捷径,

      来自你的悬空感依然足以支撑

      我俯瞰到:你从未有一刻

      缺少过生命中的至爱。

      金桔入门

      从侧面插入三根牙签,

      小黄人立刻晃悠悠出现了——

      看上去,比迷路的小矮人

      还像长着水果脑袋的

      临时演员。童年即角度;

      私底下,我经常悄悄借你的眼光

      反观人生的意义,直到宇宙

      不再荒谬于它比静物更具体。

      譬如晚饭后,围绕它的

      金色球面,维生素新鲜得

      就像蜂蜜是一把叉子;

      怎么戳,开胃都像开窍。

      而且怎么可能只有一次呢?

      多么秘诀!安静的房间里

      只有它小小的圆滑

      能令生活的颜色饱满于

      最好是直接嚼食。嘴巴张得

      再大一点,敢不敢赌一下:

      它甜蜜的成熟,在我梦到你时

      究竟能转化到哪一步?

      最高的存在入门

      我的骰子还在盒子里跳跃

      ——伊塔洛·卡尔维诺

      无论多深,人的悲伤

      不过是它的尺度。而且很明显,

      任何一片落叶都可能高于它——

      就好像这冬日的开阔

      可疑于仅凭一种视野

      就能决定信念如何发酵;

      平原上的蓝,并不局限于

      碧空可用来稀释

      命运的晦暗,也不畏惧北风

      正将它吹向发呆的地平线。

      河岸上,瑟瑟发抖的流浪狗

      仿佛已习惯于现在很少有人提及

      从来就没有救世主,

      更何况降温好于虚无。

      面对那双浑浊多于警觉的眼神,

      我知道,严格按分配而论,

      我甚至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树底下,所有的阴影看上去

      都比浓郁夏日的,要浅薄许多。

      但是,养心养到边缘即中心,

      深邃就配得上不浅薄吗?

      敢不敢试一下:灵魂即遭遇;

      河面上,突然结出的薄冰

      明亮得像一种新的儿童玩具。

      在附近,供感慨的落叶

      远多于供观赏的落叶,

      但如果仔细看,这些落叶

      反倒自得地像是围绕

      在我们身边的,真正的观众;

      舞台确实没怎么变,我们以为

      我们早已老练于反观,

      但实际上,除了上街时

      把灯笼换成响锣,我几乎从未

      摆脱过我们身上的角色。

      会拐弯的黄昏入门

      平原像静静的筛子

      将秋色摊开在两条小河的交汇处,

      茂盛的芦苇看上去像

      顽皮的屏障,实际上

      摊开的却是一大片野性。

      故地深处,故园比故乡

      更迁就一个故意。

      地平线上,火烧云独裁

      一个幸福的时刻,

      助时间的玫瑰盛大到

      仿佛我们已不再依赖真相。

      你的影子摊开的全是

      你曾骑在我的脖子上

      大喊:爸爸,我能看见

      黄昏正在拐弯呢。

      假如悲哀近乎赌注入门

      原来悲哀才最担心

      人的秘密会失去你我的形状。

      入冬后,轻飘很普遍,

      落叶兼职于纷纷暴露,

      挺拔于是有了另外的含义;

      不回避的话,寂静难免就不是

      一种赌注。经过倒吸之后,

      冷,仁慈于我毕竟还能

      深深地感觉到你。

      心痛之时,心其实博大到

      跳舞的石头更像闷闷的

      跌落在大地上的一截鼓锤。

      比漩渦还花招,但命运怎么配得上

      你根本就不需要借口;

      甚至地狱都有点粗糙,

      人的错误,只能由深渊来纠正。

      比轮回更线索入门

      永远都是这样:他人的死亡

      比我们自己的死亡

      要真实:加速,并且很快

      就会将真实翻倍到我们过去

      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理解

      一万年太久是什么意思。

      能被悲伤稀释的,时间比地狱还反动。

      不能被悲伤稀释的,存在之谜

      依然新鲜于清晰的记忆。

      而你从来就不是统计学意义上的

      面目模糊的他人,你是

      我的骨肉,至亲到我自己的死亡

      其实已和我关系不大。

      冬日的早晨,平原安静得

      像半个废墟;太阳的胶水

      将无限的冰蓝浇灌得就好像

      一个人完全有可能活在

      生死之外,并让真实可疑于

      我们并不只属于这个世界。

      本文标题:最高的存在入门(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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