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盟
(溫州大學 浙江 温州 325000)
《酉陽雜俎》疑難詞考釋
劉 盟
(溫州大學 浙江 温州 325000)
《酉陽雜俎》為唐代段式成所撰的筆記小說集。這本書的性質，據作者自序，“固役不恥者，抑志怪小說之書也”。內容博雜，詞彙豐富，同時也使用很多偏僻、難解之詞。本文主要對其中個別疑難詞進行考釋。
1 合歡
《酉陽雜俎·前集卷一》：“貞觀中，忽有白鵲構巢於寢殿前槐樹上，其巢合歡，如腰鼓，左右拜舞稱賀。”(上海古籍出版社 曹中孚檢點本)句中“合歡”一詞難解。《漢語大詞典》中對“合歡”一詞釋義有五：1、聯歡，和合歡樂；2、指男女交歡；3、植物名；4、漢宮殿名；5、扇名。《<酉阳杂俎>词语补释与方校本补校》一文認為：合歡應為連接、連理之義，《漢語大詞典》此一義失收。然而文中並沒有引用其他文獻加以佐證，筆者也沒有找到相關用例，因此將“合歡”理解為“連接”似有不妥。
先考此事在文獻中的收錄情況：
四部叢刊景明本《酉陽雜俎》中作“貞觀中，忽有白鵲搆巢於寝殿前槐樹上，其巢合歡，如腰皷，左右拜舞稱賀”，另外清乾隆武英殿刻本《舊唐書》、清修明崇禎馬元調刻本《容齋隨筆》、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事類備要》、宋淳熙內府冩本《洪範政鑒》、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駢字類編》、明萬曆六年汪珙刻本《類雋》、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佩文韻府》等書中也都為“其巢合歡”。
然而，更多的文獻記載與此不同，如：
(1)清羅士琳《舊唐書校勘記》(清道光懼盈齋刻本)卷十九：其巢合歡如腰鼓。沈本“巢”作“聲”。張氏宗泰《考證》同按《通鑑》無“其巢”二字。《唐會要》四十四亦作合歡如腰鼓，聲相應和。則本志“巢”字爲“聲”字之誤。
(2)清沈炳震《唐書合鈔》(清嘉慶十八年海寧查世倓刻本)卷五十三：貞觀初，白鵲巢於殿庭之槐樹，其聲合歡如腰鼓，左右稱賀。
(3)明郭良翰《問奇類林》(明萬曆三十七年黃吉士等刻增修本)卷一：唐貞觀中，忽有白鵲營巢於殿前槐樹上，其聲合歡如腰皷，左右拜舞稱賀。
(4)明孫能傳《剡溪漫筆》(明萬曆四十一年孫能正刻本)卷二：唐太宗時，有白鵲巢 殿槐上，合歡如腰皷。陳濟《綱目正誤》謂其巢两頭大中間小，如腰皷之狀。近見詞林所進《帝鑑圖說》?此作解。洪容齋《二筆》亦云其巢合歡如腰皷。萬曆乙亥，有白鵲飛集余家庭桂，形如乾鵲而差小，毛羽光?如雪，其鳴鼕鼕作小皷聲，余所親見。合歡如腰皷，當是两相和鳴，如腰皷之聲耳。
(5)清葉澐《綱鑒會編》(清康熙劉德芳刻本)卷五十一：嘗有白鵲搆巢於寢殿槐上，合歡如腰鼓。左右稱賀
(6)宋王溥《唐會要》(清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本)卷二十八：嘗有白鵲搆巢于寢殿上，合歡如腰鼓聲相應和，左右稱賀。
以上記載或認為“巢”字為“聲”字之誤，或為“合歡如腰鼓聲相應和”無“其巢”二字，或將“合歡如腰鼓”解釋為白鵲和鳴之聲如腰鼓。與“連接”之意無關，“如腰鼓”不是從外形上說，而是指腰鼓的聲音。那麼《漢語大詞典》中的第一個義項“和合歡樂”是可以說的通的，即：白鵲和合歡樂，兩相和鳴如腰鼓之聲。所舉例子中第4條提到“陳濟《綱目正誤》謂其巢两頭大中間小，如腰皷之狀”，若文中為“其巢合歡”無誤，則可以說“合歡”應有“連接”之義。然而以下文獻記載中皆無“其巢”二字：
“嘗有白鵲構巢於寢殿槐上，合歡如腰鼔。左右稱賀。”(宋袁樞《通鑒紀事本末》四部叢刊景宋刻大字本)
“嘗有白鵲巢於殿槐上，合歡如腰鼓，左右稱賀。”(明陳耀文《天中記》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嘗有白鵲巢于殿槐上，合歡如腰鼓。左右稱賀。”(明李贄《藏書》明萬曆二十七年焦竑刻本)
同作“合歡如腰鼓”無“其巢”二字的還有明彭大翼《山堂肆考》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明夏良勝《中庸衍義》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明嚴衍《資治通鑒補》(清光緖二年盛氏思補樓活字印本)、明張吉《古城集》(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清蔣伊《萬世玉衡録》(清康熙刻本)、清李驎《虬峰文集》(清康熙刻本)、清吳寳芝《花木鳥獸集類》(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清袁翼《邃懷堂全集》(清光緖十四年袁鎮嵩刻本)、清張英《淵鑒類函》(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四部叢刊景宋刻本)、宋王應麟《玉海》(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等等。
因此，原文可能並非是“其巢合歡，如腰鼓”。在沒有充足的材料支撐下冒然認為《漢語大詞典》中“合歡”一詞少收錄“連接”這一義項，是欠妥當的。再如：
清陳元龍《格致鏡原》(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七十九：太宗貞觀中，忽有白鵲營巢於寢殿前槐上，共巢合歡，如腰鼓。
這裡作“共巢合歡”，“其”、“共”兩字字形相近，傳抄中出現訛誤，也是情理之中。雖僅有此一例，“共巢合歡，如腰鼓”也可以解釋為“和合歡樂，兩相和鳴如腰鼓之聲”，至少可以說明，這句話並非指巢的形狀如腰鼓。
綜上所訴，“貞觀中，忽有白鵲構巢於寢殿前槐樹上，其巢合歡，如腰鼓，左右拜舞稱賀。”(《酉陽雜俎·前集卷一》上海古籍出版社 曹中孚檢點本)這句話中“其巢合歡，如腰鼓”應有誤，“合歡”理解為“連接”過於牽強。將這句話理解為“和合歡樂，兩相和鳴如腰鼓之聲”較為合理。
2 挫啼
《酉陽雜俎》前集卷一：“有二大雕，上仰望之，有放挫啼曰：‘臣能取之。’”(上海古籍出版社 曹中孚檢點本)其中“挫啼”一詞難解。明田藝蘅《留青日札》(明萬曆重刻本)卷七：徐景山畫生鯔而執白獺，放挫啼、懸死鼠而釣大雕。畫鯔其冠裳乎？懸鼠其爵禄乎？嗚呼悲夫！
此句中“放挫啼”與“懸死鼠”、“釣大雕”結構相同。“挫啼”當與“死鼠”、“大雕”同為一種動物，應為大雕所喜食的動物。“有放挫啼曰”中“放挫啼”應指一個人。這裡“放挫啼”之“放”與“放羊”、“放牛”之“放”義同，因此可以將“有放挫啼曰”譯為“有一個放養挫啼的人說”。
3 體通侻
《酉陽雜俎·續集第四》“《魏志》曰：劉表以王粲貌寢，體通侻不甚重之。”(上海古籍出版社 曹中孚檢點本)此句中“體通侻”不易理解。然考百衲本景宋紹熙刊本《三國志》中《魏書·王粲傳》，其所原文為：“表以粲貌寢而體弱通侻，不甚重也。”裴松之註解為：“通侻，簡易也。”“通侻”是說王粲簡單、直率、放達。那麼劉表“不甚重之”的原因有三：貌寢、體弱、通侻。同時，《李義山文集箋注》(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蒙求集注》(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通志》(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清方以智《通雅》(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等眾多書中都作“體弱通侻”。“體通侻”與“體弱通侻”之意相差甚遠。因此理解“體通侻”時應以《魏書》所記載的作為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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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7)08-0248-01
關鍵词:酉陽雜俎；合歡；挫啼；體通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