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马来西亚华文报刊语言特色及其原因分析

罗小春

　　(暨南大学华文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0)

　　当代马来西亚华文报刊语言特色及其原因分析

　　罗小春

　　(暨南大学华文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0)

　　华语作为马来西亚华人的共同语，不仅存在于日常生活口语中，马来西亚华语报刊在华人中也非常兴盛。而处于马来西亚多民族语言的特殊环境下，马来西亚华语也呈现出很多特色，华语报刊也具有诸多特色。具体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书写系统：繁简并存；词汇方面：词汇呈现古文色彩，所用词汇的语义偏重；语法方面：语法搭配较随意受方言的影响大。

　　报刊；华语；马来西亚

　　马来西亚的民族构成十分丰富，总面积 33 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分布着 30 多个民族。其中，马来族、华族、印度族是马来西亚的三大主要民族。根据 2012 年 6 月人口普查结果，马来西亚总人口有 2825 万，其中马来人占 68 ﹪，华人占 23.7%，印度人占 7.1%。在马来西亚，伊斯兰教为国教，马来语为国语，通用语为英语，华语使用也较广泛。

　　马来语是马来西亚的官方语言，英语则因其通用国际语的优势，被广泛用于行政、工商、教育、服务等行业。马来西亚华人说华语，也说其他的一些汉语方言，如广东话、闽南话、客家话、潮州话等，这源于大部分的马来西亚华人是从广东、福建、广西和海南过去的。在马来西亚，多种民族、多种语言以及多种文化并存的境况，使得语言的碰撞和融合呈现出更多的可能性，本文侧重于描写和分析马来西亚华人在华文报刊中的华语，与中国大陆的普通话相比，呈现出的语言特色以及呈现这些语言特色的原因所在。何谓“华语”？郭熙认为，“华语是以普通话为标准的华人共同语”，2006 年，他又修改为“华语是以普通话为核心的华人共同语”，2008 年，他修正为“华语是以普通话为基础的华人共同语”。[1]从这三个定义中，可以看出“华语”与“普通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从三个定义细微的变化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对“华语”和“普通话”关系的认识更深刻，也更宽容了。华语并不等同于普通话，但是源于普通话。华语以普通话为基础，在华人间充当社交的共同语。华人移居海外已有 1000 多年的历史，目前约有 1400 多万华人分布在全世界100 多个国家，其中东南亚国家最多，而东南亚又以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为代表。语言的基本特征是它的变异性，语言的接触或多或少改变了语言原来的面貌。华语是华人社区的共同语。华人社区中的成员，来自不同的籍贯、不同的方言区，华语可以说是来自汉语不同的地域方言，再加上所在国家或地区语言影响所形成的一种变异方式。马来西亚，大马华人大多来自广东、福建等不同籍贯，又处在马来语、英语、淡米尔语等多语环境下，华语不可避免地受到这些地方方言和国家语言环境的影响，从而产生变化，形成马来西亚独特的华语特点。

　　马来西亚华人拥有近20家华文媒体,如《星洲日报》、《南洋商报》、《光明日报》《东方日报》、《中国报》等等。华文报刊处于极具特色的多民族语言的特殊环境下，华文报刊吸收了大量汉语普通话里没有的成分和形式,形成了自己的特点:马来西亚华文报刊语言受到的影响既有方言的,也有英文的，以及马来语等多种语言;马来西亚华文报刊语言既保留了特定的文言成分,又掺杂口语化色彩,因此和汉语普通话有较大差异。本文选取了在马来西亚发行量较大的华文报纸《光明日报》纸质版对其华语使用特色以及原因进行分析。

　　本文从书写系统，词汇以及语法几个方面对马来西亚华文报刊的语言特色进行分析，并且尝试分析其各自的原因。

1 书写系统

马来西亚华文报纸在书写系统上呈现繁简并存的基本特点，具体表现为，报刊标题一律采用繁体书写，而正文采用简体的书写体系。除此之外，《光明日报》报刊正文有小部分的字采用繁体书写。例如：“答覆”，“ 藉此，“有著 ” 的书写都是在正文里面采用了繁体的形式。

　　马来西亚华语书写系统在八十年代前一直采用的是繁体，1981 年 2 月 28 日马来西亚简化汉字委员会首次出版了《简化汉字总表》,并在全马来西亚发行.《简化汉字总表》出版前,经过马来西亚有关当局的批准.在出版仪式上.马来西亚简化汉字委员会主席曾永森致词说:“《简化汉字总表》的出版.使马来西亚的汉字进入一个新的里程碑.它没有政治色彩,具有马来西亚特色的汉字,适合马来西亚人士应用,并作为马来西亚各族人民学习汉字的主要参考书.”马来西亚简化汉字委员会是 1972 年成立的.该委员会成立时“看到中国已经颁布和实行了几批简化字.为了使在马来西亚的华人能跟上潮流,免得将来看不位中国书籍”.

　　马来西亚在八十年代简体字以及汉语拼音政策开始在其教育部、新闻部及旅游部等部门实行，例如教育部批准的华文小学及中学的华文课本都是用简体字，然后用汉语拼音来发音，新闻部的电视新闻播报画面里出现的文字皆是简体字。旅游部印发的宣传册子除了针对香港和台湾地区以外，全都是用简体字。当地的中文报刊也从那时候开始渐渐改用简体字。而考虑到一些年长的华人习惯使用繁体，以及马来西亚华人对于繁体仍然欣赏，马来西亚华文报刊采用了今天我们看到的繁简并存，标题采用繁体而正文采用简体的现状，并且有部分字在正文里也使用繁体形式的特点。

2 词汇

2.1 词汇具有浓厚的古文色彩马来西亚华文报刊在词汇方面呈现的第一个特点是带有浓厚的古文色彩。

　　例如：“ 惟于”，“唯”，“无恙”，“ 庄严非常 ”，“鲜少过问”，“以策安全”，“怪责”，“促他收回此言论”中“促”的使用，“故他希望”中“故”的使用，“吵个不休”中“不休”的使用，“若罪成”的用法，“被摩多撞及”，“常年累月受乐富门交通圈塞车问题困扰的驾车人士，可望在今年杪摆脱塞车的痛苦”中“杪”的使用，“假雅加达国际博览会举办的`2009 年中国技术产品与器材展览会，共有 57 家中国大企业参与其间”中“假”的使用，副揆迈步进入巴获大街老招牌咖啡店“家汉咖啡店”与众当地华社代表进行交流中“揆”的使用，“由于时间，地点相去不远”中“相去不远“的使用。

　　类似的古语词频繁出现于《光明日报》文章里，这与我们现代汉语有着很大的差别。

　　其古文色彩的特点一方面来源于方言的影响，另一方面也与马来西亚华语所处的特殊历史环境有关。马来西亚有很大部分人讲闽南话，客家话，以及粤语，而这三种方言在与现代汉语相比，都保留了更多的古汉语成分，因此马来西亚华语受方言的影响也在词汇方面保留了更多的古汉语的成分。而马来西亚华人自明末清初就大量的前往马来西亚，中国大陆经济社会发展迅速，汉语也经历了几次大的变革，特别是民国时期的白话文运动以及新中国成立之后的推广普通话等一系列语言变革带来了现代汉语的不断发展。而马来西亚华语相对来说处于一个封闭的环境，马来西亚华语是从民国时期的官话发展而来。

　　早期的华人的教育属于民办形式,在会馆、宗祠、神庙等地方建立私塾,用方言教 学,所学包括四书五经以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经典古籍。受清 朝维新派的教育改革主张影响,马来西亚华人与 1903 年开始建立新式学堂,并在 十几年的时间内发展出 500 多所华文学校。1919 年受到五四运动的影响,所有华 校改为用华语教学,开展了马来西亚华语的新篇章。1948 年马来西亚进入紧急状 态,马中之间处于隔绝状态长达二十几年,马来西亚华语也在这时候发展出自己的 特色。1989 年马来西亚政府解除了人民前往中国经商和旅游的限制,马来西亚华 语和汉语标准语才得以再次频密交流。因为两地语言隔绝的关系,马来西亚华语 并没有跟上汉语标准语的变化发展,一些在汉语标准语己经不常用的古旧词语,在 马来西亚却沿用至今。

　　2.2 所用词汇语义偏重的特点

　　马来西亚华文报纸在词汇方面呈现的第二个特点是所用词汇的语义偏重。例如，马来西亚华文报纸在描写家庭成员之间的暴力时使用“武力”一词，再如“对付人民”，“重建风波继续延烧”，“民众对有关决定大表兴奋”“引咎辞职”,普通的家长会议使用“家长与会”一词，“闯祸的鲁莽司机已交由交警处理，他和其他同僚都庆幸逃过一劫”中“同僚”一词的使用，大陆汉语一般在政治时间中使用这一词。

　　《光明日报》文章里所用词汇与大陆媒体以及大陆汉语普通话相比，在描述同样的事件时所用词语在语义上有明显的偏重倾向，在阅读的过程中给人形势紧张的感觉。

3 语法特点

马来西亚华文报刊呈现的语法特点是语法搭配较随意，甚至在以大陆汉语的视角看来，这根本就是错误的用法。例如“才再”，“欢迎踊跃出席”，“无时无刻关注”，“热烈支持下”，“感到诧异和质疑消息真伪”，“已获解决了”，“此项演唱会”“共有四间商店烧毁，不过，很庆幸的并没有任何受伤”，大陆正确的语法是“并没有任何人受伤”，“谁比较勤奋谁的收入就更兴奋”中收入与兴奋的搭配在语法上也是与大陆汉语相区别的。

　　马来西亚华文报刊在语法上呈现的特点主要受到来自方言以及英语和马来语的影响。马来西亚华语身处多语环境中，除了受马来语、英语、淡米尔语等语言影响外，与华语最亲近的汉语方言，对华语的影响应该是最大的。在小的华人社区里，如家庭、邻里或亲戚间，相同籍贯的人讲方言；在更大的华人社区里，则使用华人共同语，即以普通话为基础的华语。因此，华语的语法受到了各地汉语方言的影响。比如“才再”受到闽南语语法的影响。同时，马来西亚华语语法也受到英语以及马来语语法的影响，例如，汉语普通话里没有副词修饰名词的用法，在马来西亚华语口语中,常常听到的一句具有本上特色的“副词+名词”组合是“很苏东”,用来形容一个人很糊涂。“苏东”是一个名词,来自马来语“Sotong”,指的是墨鱼(又名乌贼)。墨鱼会喷墨,墨使周围的环境变得模糊起来,因此墨鱼便和糊涂搭上关系了。用很具形象色彩的“苏东”一词来代替“糊涂”这一属性,增强了表达的形象感。“副词+名词”的用法例子还有“每个孩子都很本领，别人都很羡慕我”，再如“很本事的男人如果不是别人的就是同志”。

4 马来西亚华文报刊特色总体原因

马来西亚华文报刊在书写系统，词汇，语法方面呈现各自的特点，也有其各自的原因。而总体特点的呈现也有一些共同的因素作用。以下两点是共同的原因。

　　4.1 多种语言的融合和借用

　　马来西亚是一个多语言的国家，各种语言的交叉使用会相互影响，马来西亚华语也受到英语，马来语，汉语方言等的影响。例如：(1)中国人说“你跟我耍花样啊”，马来西亚华人说“你跟我玩嘢啊？”(受广东话影响)；(2)中国人：“假装去学校”，马来西亚华人：“假假去学校’。(受福建话影响), (3)中国人：你真是聪明！马来西亚华人：你真是 pan nai !(源自马来语 pandai，聪明的意思)(4)中国人：你头发弄好没有？马来西亚华人：你头发 set 好没有？(受英语影响)(5)中国人：大婶，婶婶，阿姨。马来西亚华人：安娣(源于英语 Auntie)

　　4.2 马来西亚华语特有的词语和社区词马来西亚华语与普通话的差异体现在许多方面，主要有名称相同而涵义不同的，如“大衣、卫生所、卫生间、生果、胸围”等，普通话里也都有这些词，但是词义就不尽相同。还有一种名称不同但意义相同的，相当于说同一个事物不同的称呼，如“民乐—华乐，奖金—花红，演员—艺人，执照—礼申”等。此外，还有另外一个大类，即地区词或社区词。地区词(或社区词)是反映某个国家和地区特有的事物或现象的词语，有些则是汉语在本土、境外和海外所衍生的地区变体。地区词打上了时代的烙印，承载着文化的负荷，成为族群认同的标志。[2]马来西亚华语里有许多普通话没有的词语，出现这种情况，是华语与当地语言文化接触的必然结果。社区词里典型的代表，例如“敦、丹斯里、拿督、拿督斯里”，这几个都是由马来西亚国王或各州统治者颁授的封赐，有级别高低之分。

　　又如“甲必丹”，是早期授予为政府管理华人事务的华裔领袖的封赐；“巫统”，指马来民族统一机构或者全国巫人统一机构；“巴刹”即菜场，“巴刹马兰”即夜间集市；“峇峇娘惹”，即土生华人，60 年代以前峇峇娘惹在马来西亚是土著身份。这些特殊的词，普通话里都没有，它们打上了浓厚的马来西亚风格，有很多是华语与马来语接触的结果。还有一些生活中常见的事物名称，如“德士”即普通话里的出租车，“红毛丹”是一种热带水果，“大衣”指西装，“快熟面”即方便面，“粿条”即河粉，这类词语也与普通话存在一些差异。在汉字文化圈内，语言变异现象是十分普遍的，其中又以词汇变异最为活跃。如果不熟悉这些特殊词汇，就容易造成沟通障碍，所以在 2002 年就有学者呼吁编纂全球华语地区词词典。

　　马来西亚华文报刊的特色与整个马来西亚华语呈现的特色是有相似之处的，整个马来西亚特殊的政治经济文化语言环境带来了其独特的华语以及华文的特点。

　　[1] 郭熙.话说“华语”[J].北华大学学报，2010(2)：37.

　　[2] 汪惠迪.编纂全球华语地区词词典：时代的呼唤[J].华人地区语文生活与语

　　罗小春(1989-)，女，汉族，江西赣州人，研究生，暨南大学华文学院海外华语及华文教学专业，研究方向：海外华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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