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拢岸，人们涌来买鱼。久了，这儿成了个专售活江鲜的码头。
昨夜，潮太大，渔民水生只捕了些小江鲫，不够卖，便趸了些养殖鲫鱼，和江鲫混售。
驶来辆沪A牌照的豪车，鸣着喇叭，直到码头中央才戛然刹停。
门开半天，慢慢挪下个矮胖男人，腆着啤酒肚，迈着八字步，逐摊看过，最后停在水生摊前，用脚踢踢泡沫鱼箱，喂，几钿一斤？
水生被踢箱的鞋惊到，大牌潮鞋。抬头看看服饰，也全是名牌，只是裹得紧了些，像只肉粽，知是来了个阔佬。
对付这种买主，水生有经验，报价要高，三十。
矮胖男子摇摇脑袋，腮帮两嘟肥肉跟着颤动一阵，伸出两根肉乎乎的短手指，二十。
不卖。水生回答得很决绝，顾自掏烟点上。
胖男摊开肥掌晃晃，二十五。
刚捕上岸的钱塘江鲫鱼，少一分钱不卖。水生嘴硬心虚。
胖男转身就走，虚逛一圈又返回，叉开拇指、食指，抖抖，二十八，最后一遍，不卖，跑路。
像你这样的大老板还在乎这点钱？
听到这话，胖男露出很受用的样子，钞票我哪会在乎，不过，价钿勿还掉一点，心里不适意。
水生装出无奈相，好吧，为下趟生意。说着，拿出只大塑料袋往里抓鱼。
别、别，我自家挑、自家挑。挑鱼嘛，我最懂精，啥人都瞒不过我。
好、好，你自己挑。
挑好，稱好，付完钱。水生问，要杀吗？
勿要。矮胖男子拍拍啤酒肚，跟侬讲，我这只肚皮专吃正宗活江鲜。车上有专用的水箱和增氧泵，活鱼运回上海，讲究现吃现杀。胖手一指，侬拎过去。
鱼装好，豪车嘟地开走。几分钟后，复又返回。
水生惊问，啥事？
忘记拍照片了。他举着自拍杆，侬跟我到江边来，我要把钱江大桥和对岸的六和塔全拍进去，回上海，好证明此鱼是从钱塘江捕鱼佬手里买来的正宗江鲜。
水生停歇生意，费时、费力配合拍好。
矮胖男子烟没递一支，一个谢字也不说，顾自一脚油门开走。
水生有些气闷地回到鱼摊，看看挑过的鱼箱，嘿嘿乐了。卖相好的养殖鲫鱼全挑尽，卖相差的江鲫却都剩着。
他放胆吆喝起来，正宗江鲜喔，正宗江鲜。
作者简介：杨伟民，男，1947年生，浙江杭州人，系中国老年作家协会常务理事，江南文萃顾问，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总会理事，高级作家、签约作家，中华文学作家协会会员、签约作家。著有中、短篇小说集《生命无痕》和散文集《木芙蓉》。
（责任编辑 王瑞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