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玉祥
摘棉花（外一篇）
※ 戴玉祥
戴家湾后岗那片地，正是棉花成熟时节。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秀莲就在那片地里摘棉花。
秀莲手勤，动作快，身后的背篓，眼见棉花都快满了，别人背篓的底子，还没被棉花盖住。因为这，队长就常拿秀莲当榜样，凶那些动作慢的人。次数多了，姑娘们嫉妒，暗地里骂秀莲，说秀莲为了自己出风头，让大家遭殃。小伙子们，喜欢秀莲，听见有人骂她，心里就不爽。一天，敏慧正骂着，被那一听见了。
那一说，怎么骂人呢？
敏慧甩了下头发，说，就骂了，怎么着？
那一说，就你那熊样，也配去骂人？
敏慧说，俺什么熊样，你说说清楚？说着，敏慧就向那一扑过来，拽住那一的衣领，哭喊，俺什么熊样，你说说清楚？
秀莲过来劝开了敏慧。
那一感激秀莲，说秀莲你可帮了俺大忙了，要不然……
秀莲斩断那一的话，说，你是为俺好，俺应该感激你呢！
那一听了，心里暖暖的。那一说，怎么感激呢？那一这样说着时，眼神就有些飞扬了。
下午放工的时候，等秀莲交了背篓，再经过队长的检查后，那一将一团棉花塞进了秀莲的裤兜里，然后，转身，去交背篓，接受队长检查。做完这些，看见秀莲还站着没走，那一后悔了。那一清楚，秀莲要是将棉花交出来，自己这辈子可就完了。那一也站下来，哀怜的目光看着秀莲。秀莲站了会，后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身走了。那一撵上去，拍着胸口，保证：就这一次。
但是，翌日放工的时候，那一又如法炮制。
第三天也是。
一天夜晚，那一带来一位男人。男人住在山外，说是收购棉花的。秀莲听了，将藏着的棉花拿出来，卖了10元8角钱。男人走后，那一搂住秀莲，说，秀莲，嫁给俺吧？
秀莲挣扎，怎么可能？
那一摊牌说，不答应俺，俺就……
秀莲没辙了。
秀莲与那一订婚的事，生产队里的人都不相信，都说，人家秀莲，那可是十里八乡难挑的大美人，她会看上那一？
敏慧更不相信。
一天摘棉花时，敏慧凑近那一，说，没想到哇，懒蛤蟆真能吃上天鹅肉？
那一说，说起来，还真该谢谢你呢！
敏慧说，怎么这样说？
那一说，忘记拽俺衣领了？
敏慧说，哦，还真是。
还说，打算怎么谢？
那一正想着怎么谢时，敏慧走开了。
也就是这天放工的时候，敏慧将一团棉花塞给那一说，等俺交了背篓、经过队长检查后，再将它塞进俺裤兜里。那一犹豫。敏慧说，你不是说要谢谢俺吗？说后，敏慧交背篓、接受队长检查去了。做完这些，敏慧站在一边。那一还在犹豫。敏慧不高兴了，腾腾跑到那一跟前，由牙缝里冒出话来：别以为你那些事……没等敏慧说完，那一便将那团棉花塞进了敏慧的衣兜。
敏慧扭着腰肢，冲那一甜甜的笑笑。
那一忙说，就这一次？
敏慧没有做声，扭着腰肢走了。
但是，翌日放工的时候，敏慧又如法炮制。
第三天也是。
一天，还没有上工，一辆警车开到队里，将敏慧、那一带走了。敏慧态度恶劣，想顽抗到底，被判了刑。那一主动坦白，宽大处理，被送到伍家坡农场劳动改造。
多年以后，秀莲头发都白了，敏慧也是。两位老人聚在一起，秀莲说，当年，你要是把俺说出去，也不至于去坐牢？
敏慧说，你让俺那样做，是相信俺，俺能说出去？
秀莲说，只是这样，让你太遭罪了！
敏慧说，其实，俺那会儿，心里是有他了。
掰玉米
二根起床的声音尽管很小，但还是让女人铜莲发现了。铜莲说：“这半夜三更的，到哪寻魂?”
二根愣了下，说：“出去掰几穗玉米。”
铜莲没做声。
二根像有罪的人被赦免，舒了口气，轻轻拉开门，出去了。
月色溶溶。远处的玉米地，在月光下，像罩了层轻纱，陡添神秘。
二根没有去玉米地。
二根是去了铁莲的家。铁莲男人去外面挖煤，好几年了，也没见音讯。有人劝铁莲，到报社或电台发个声明，再找个人，嫁了。铁莲不干。
二根有铁莲门上的钥匙。
二根进屋后，熟练地爬到铁莲的床上，轻声地唤：“铁莲铁莲……”铁莲不做声。二根伸手去摸铁莲的脸。那脸上，漫着泪水。二根知道，铁莲又在想她男人。
二根这样想着，就觉得没趣。
二根离开床，正准备出去时，铁莲拽住了他，铁莲说：“别走……”
听不到二根的脚步声了，铜莲知道二根走远了。
铜莲爬起来，出门走到屋子东山墙下，打开手电筒对着东南方向晃了三次后，又折身回到屋里。
很快地，黑蛋就跑过来了。
黑蛋抱住铜莲，就有些亟不可待了。黑蛋说：“二根怎么才走啊？”
铜莲挣开黑蛋，铜莲说：“你啥子意思啊？”
“没啥子意思，就是在外面等、等急了呗。”黑蛋嘿嘿笑着，又抱住铜莲，还说，“宝贝，你就甭掉俺口味了！”
铜莲噗嗤笑出声来。
月色溶溶。远处的玉米地，在月光下，像罩了层轻纱，陡添神秘。
二根从铁莲家出来后，径直朝玉米地走去，走着走着，头发便竖立起来。
二根想起玉米地中间的那个大坟墓，那坟墓里躺着的人。二根害怕起来。二根想退回去，但不能。出来时，跟女人说过是掰玉米呢！二根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挪。
黑蛋离开铜莲后，心情特别好。心情好的黑蛋，就想讨讨老婆欢心。这样想时，黑蛋就想起了那块玉米地。黑蛋向玉米地走去。黑蛋是想掰玉米呢！
只是，黑蛋刚到玉米地边，发现一条黑影，倏地钻进玉米地里。黑蛋愣怔会，旋即也钻进玉米地里。
铁莲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色，突然爬起来。
铁莲步出屋子，在门前站会儿，便朝玉米地走去。铁莲是想掰几穗玉米回来。按讲，铁莲每天出工，又没有孩子，挣的工分，分粮是够吃了。但鬼使神差，铁莲还是想掰几穗玉米。
铁莲刚到玉米地边，就看见两条人影一晃钻了进去。
“偷玉米？”铁莲脑子里闪出这几个字后，便大声喊叫起来，“快来人哪，有人偷玉米哪——”
声音在空旷的夜幕下响着。
接着大队的民兵包围了玉米地。
接着二根黑蛋被民兵捆绑起来。
铜莲听见喊声后，迅疾跑了过来，看着被绑着的二根，扑通跪到民兵连长面前：“是俺让二根去的，要绑，就绑俺吧！”
铜莲声泪俱下，觉得对不住二根。
只是那铁莲，看着被绑的二根和黑蛋，心里泛开了嘀咕：二根不用说了，难道黑蛋是……
戴玉祥，笔名弗尼、文月。公开发表小说、青春美文700余篇；多篇作品被多家选刊转载；多篇作品入选年度选本、高考语文模拟试卷；部分作品在全国性大赛中获奖；出版有小说集《不该送达的玫瑰》《红色诱惑》，长篇小说《女生十八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