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永田
寺庙,在我们常人心目中,是供奉神佛、祖宗和贤人的地方。
阳泉火车站北侧称作下站,这里有一所小学——下站小学,学校院落正当中,有一座庙,供奉一位白眉白须,鹤发童颜的道教学派创始人——老子,俗称“太上老君”,虽经百年风雨的洗礼,在鳞次栉比的现代高楼中依旧昂然肃立,固守着一方土地。醒目的建筑色彩、古朴的建筑风格不时吸引来往人们驻足观望,沉思或怀旧,已成为现代化都市人留住乡愁、回顾往事、寄托精神的地方。
一百多年来,这座庙宇深深植根于阳泉民族工业和民族解放历程中。成为一种精神、一种文化的符号,成为阳泉建市前后政治文化活动中心场所、市区教育的发祥地。现今,他身上荣膺区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市级党史教育基地的美誉,增加了他的古韵魅力,也成为励志下站小学千名师生特有的精神文化。老君庙位于现在下站小学院里,追根溯源,应该说下站小学建在老君庙的院子里,历史和地理是一对孪生兄妹,今天追述老君庙的历史,让我们从老君庙的地理讲起。
老君庙的地址
20 世纪初,老君庙所在的地址,还是一个空旷荒芜的沙滩,一到雨季,桃河洪水泛滥,当时叫沙江口,又称杀将口,传说韩信屯兵平潭古城时在此杀过一个将军,为它赋予了悠久的历史色彩。1905年,正太铁路修建至平潭拟设站东移后,在沙江口这个比较宽阔的地方修建火车站,此境域属小阳泉村故名阳泉站。阳泉站建起以后,围绕车站(沙江口)运输业如雨后春笋般开始兴起,大商小贩开始聚集,逐步修房挂灯,车水马龙,成为繁华集市,现火车站附近还有“沙江小市”这个称谓,说明今天人们对沙江口这个地名依然还有记忆,显示人们对历史的缅怀。
老君庙溯源
阳泉矿产资源丰富,不仅在山西有名,而且在全国也有名气,正太铁路的开通催生了煤矿业蓬勃发展,孙中山提出:“以平定煤铸太行铁”的工业强国思想,又一次助推阳泉矿产业的兴盛。传说,老君爷本职炼丹,地下煤炭是他播种下的,老君爷自然也就成了主管煤矿业的神灵,老君爷生日成为祭奠煤业神灵时间,山西煤矿业祭祀多为腊月十八日。供奉老君、祈求吉祥自然成为当地众多矿业主们心照不宣的心愿而盛行。
清宣统三年(1911),武昌人周操柏集股在阳泉火车站北侧开办广懋公司,开设矿场4 个,现老君庙附近设立煤场,外销阳泉煤炭。故供奉老君神灵,也成为公司不可或缺的规定。老君护矿吉祥的思想在周边得到宣扬,这或许就是百年后老君庙附近的老人们依然口口相传,念及不忘广懋公司的缘由之一。
1916 年7 月,在山西争矿运动中成立的山西商办保晋矿务有限公司第三任总理(即:现在总裁、总经理)崔廷献上任后,8 月果断把总部从太原海子边迁至阳泉,就近管理平定(阳泉)分公司的矿业生产,大力购置机器进行技术革新,收编整顿地方矿务,兴办炼铁厂。按照地方煤矿业习俗,保晋公司依靠雄厚资金实力和地方资本优势开始在此投资,规模性建设老君庙。周边商户多有善施。老君庙成为当时火车站附近显眼建筑,备受关注。下站人对老君爷的尊崇由厅堂里的一柱香火,逐步演变成钟鼓楼上晨钟暮鼓的悠扬乐声、高大戏台上生旦净末丑演绎人生的精彩曲目、太上街道熙熙攘攘赶庙人群的喧嚣热闹。老君庙会精神文化开始逐步融入下站人的平常生活,成为安居乐业的精神寄托。
据老者回忆,阳泉建市前老君庙存有数通载文石碑,后遭破坏,又遇数次学校扩建,有的损毁、有的埋于地下,下站小学现操场和东教学楼的根基中均有石碑被埋,未留下片言碑文资料。《阳泉今古》1989 年2 期曾刊发木谷的文章《老君庙钩沉》载文:“发现半通我市老君庙内石刻遗存,碑阳面篆文‘乐善好’三字,阴面楷书‘垂不朽’三字。由于碑破损,‘施’和‘永’字缺失,阴面还有20 个赞助商号名称:积玉成、义和永、德聚和、玉和瑶、魁顺隆、半聚瑶、万盛瑶、积庆瑶……年代不详(疑为民国初年)。”这可能是目前见到唯一弥足珍贵的老君庙碑刻文献资料,但相信历史终有一天会让那些藏于地下的碑刻再见天日,把老君庙埋藏的故事告诉后人。
老君庙的建筑
老君庙由庙、戏台两部分组成。老君庙坐北朝南,庙门宽敞,大门两侧建有钟鼓二楼。进门后,是一座三合院,院两旁各有一排供人们休息居住的瓦房。院正中,上几级台阶是三眼窑洞。中间的一眼窑洞里,供奉着高额丰颐、白眉白须的老君爷塑像。从院东侧的小月门走出,沿着窑洞山墙一条由下而上石砌的台阶上去,是宽敞的窑顶,窑顶是一块长方形的平场地,建有一座南向的砖木结构房屋。房屋类似大户人家的厅堂,中间是正堂,两旁是耳房,这里是矿主们开会议事的地方。窑顶用大块青砖铺砌,四周围一圈齐腰高的护墙,相当于现在护栏。庙门正对着一座高大的戏台,戏台和庙门之间是一个大广场。戏台为进深七架椽面阔三开间的卷棚式两侧带翼厦的屋面结构,其中进深的后两椽是演员化装候场的地方。这是当地十分流行的戏台型制,其主要特点是当心间开阔,两个方形石柱威武醒目,屋顶的十条屋脊曲线优美,喻示功德圆满的人生祈求。观众可从三个角度欣赏节目。尤其是卷棚式屋顶(罗锅椽),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老君庙戏台与其他戏台不同的是,台基下碹有两眼窑洞,东西通透,据说有利于唱戏回音响亮,同时戏台显得异常高大,观众视线宽阔,这在当地还是十分罕见的。
腊月十八,老君庙的庙会在阳泉地区影响力较大,是一年中最后的一个庙会。过年气氛临近,为了表示对老君爷虔诚,贡品花样多,档次高;唱戏名角往往从省城请大班名角来演出;火车站旁边,人流量大易聚集。这是当时阳泉独大、山西有名的保晋公司主持庙会,既是对神灵的祈愿,也是企业声望的无形代言,其规模一般庙会无可比拟。
据说有一年,从省城请来了果子红(丁果仙),唱的是她的拿手戏《打金枝》。那一天虽然是个风雪天气,但并没有影响观众的热情,人们从四乡八村扶老携幼前来看戏,把个老君庙前的大场子挤得水泄不通。叫好声此起彼伏,人潮涌动,波翻浪涌……
老君庙供奉太上老君,庙前街道故称太上街,东侧为太上东街,西侧是太上西街。庙会适逢临近年关,各种年货商云集、贯通太上东西长街,盛极一时,现在地形有变,但街名得到传承,人们依旧还在沿用。
只可惜,那时立新破旧、戏台拆除,其他标志性建筑损毁,老旧建筑只留下空空如也三眼窑洞守候这方水土。
老君庙钟鼓楼的大钟为保晋铁厂建厂初期铸造。2007 年,为纪念保晋公司对阳泉、山西经济发展基础性贡献,修建保晋文化园,曾多方寻找此钟,均无结果。
老君庙中的学校
老君庙不仅是一座庙,更寄托着人们对矿业发展的期望和美好生活的向往。在这里还创办了阳泉市区最早的一所小学,是市区教育发祥地。1920 年2 月,还是这位保晋公司(总理)崔廷献,为民族工业培养人才,决定利用老君庙的场地成立学校。当时称为煤铁行职工子弟小学,又因其设在老君庙中、靠近火车站附近,又称作老君庙小学、阳泉站小学。最初的校舍在老君庙后院,后来随着规模扩大,兼用前院并逐步扩建。在阳泉市区来说是个人文荟萃、文化底蕴深厚的地方。
首任校长唐石清(1901~1983),1920至1930 年在职。唐校长又名唐忠,字石清,平定城里人。古州平定乡贤中的杰出人物。曾任小学教师、山西省政府秘书,河南省粮食学院任总务长。他博学多才,尤精书法,迄今山西太原、榆次及河南郑州等地的建筑物上,尚遗存着他的不少墨迹。
刘鸿达(1910~1972),郊区辛庄村人。1933年太原省立师范毕业。1935至1937任第三任校长,1937后任平定路北政府首任抗日县长。1937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党委书记等职。
梁晋平(1915~1985),阳泉市郊区烟里(上烟、下烟统称)村人。老君庙小学的教师,阳泉早期革命干部,1937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平定(路北县)抗日县长、县委书记,晋察冀二地委宣传部部长,中共山西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等职。
这些阳泉早期革命者在这里任教,较早把革命思想、红色基因播撒在这块教育热土上。
1937 年10 月底,阳泉沦陷,日军为推行奴化教育,大力开办改建“新民小学”,下站小学改名“新民小学”(平定第二新民小学)。1945 年8 月,日本投降,改名“国民小学”,1947年5月,更名“下站小学”。
老君庙——曾是一块寄托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神地、传播革命思想的圣地、培养民族工业人才的基地,值得我们永远记忆。
学校中的老君庙
2019年,我市收藏界发现一张阳泉市政府发往大阳泉、神峪村的通知,盖有市政府章,显示1949 年10 月3 日,阳泉市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大会,在老君庙召开。20世纪50 年代,老君庙会开始销声匿迹,台上的主角再也不是穿红戴绿的演员,而是主持会议的干部和公审犯人的法官。70年代后,随着教育发展,老君庙周边开始规模性建设楼房校舍,围在校院中的三眼窑洞算是老君庙最后的一点遗迹了。现今,老君庙得到保护性的修缮,宣传保晋精神的牌匾醒目悬挂,老君葫芦挂满棚架,道德经文墙上镌刻,老君庙虽失去往日喧嚣的繁华,但所蕴含的精神将在这里发扬光大,代以为之的是师生的琅琅书声,下站小学现已耀然成为阳泉名校,誉满山城。
2020 年,时值下站小学百年华诞,其特有的文化精神将继续在现代办学思想中得到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