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鹿
1
“谁要吃鸡腿，鸡头上的肉
才好吃。”
这是我舍友小雅的故事。
她童年时，妈妈没有工作，爸爸在水泥厂打工。因为没钱，饭桌上很少开荤，逢年过节才会吃上些肉。
每当有鸡这道菜，小雅爸爸总是飞快地把鸡头夹进自己的碗里，就像小卖部里抢颜色特异弹珠的小孩子。
小雅问，为什么爸爸总是抢鸡头吃呢？他爸爸说，鸡头上的肉最好吃，但小孩子吃鸡头会中毒的，小孩子只能吃鸡腿。
后来，小雅上大学第一次和我们聚餐，点了辣子鸡。她忽然想起，自己长大了，可以吃鸡头了。可整盘鸡吃完了，也没见到鸡头。
她愤愤地跟我们吐槽饭店偷工减料。我们哈哈大笑。
满屋子的笑声里，只有小雅偷偷抹了几把泪。原来爸爸一直在骗她，这样她才会心安理得地啃两条鸡腿。
2
“你快去教室！妈妈上班了，没时间理你！”
我第一次被送到幼儿园，死死地拽着我妈的衣服，任凭我妈推老师拽，哭天抢地就是不撒手。
纠缠了一会儿，直到我妈一跺脚，下了狠心，使了力气，才把我的手拽开。一巴掌把我推进校门，然后眼睛一瞪，终于不再用哄我的口吻，凶道：“我马上就得上班，没时间管你，你哭也得在这里，不哭也得在这里，不到放学我不会来接你！”
然后她转身就走，我脸上挂着泪花，被老师抱到教室里。
可我没再哭，因为我看见大门外的冬青后面，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偷偷往里看。
3
“你现在不知道好好学习，等找不到工作，我是不会养你的。”
这句话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开家长会被老师点名批评时；迷上了隔壁班男班长寝食难安时；发小考得比我高出十分时；羡慕街上穿着很潮的姑娘时……
我的梦想一直是做个摄影师，没课时我要么背着单反到处跑，要么泡在图书馆里看摄影类的指导书。
大三时，终于有一家杂志看上了我在微博坚持更新的照片。于是，我开始收到了一些微薄的外快。
但是，这严重影响了我的专业成绩。大三下学期，周围的人都在准备考研、考公务员，我失眠了几个夜，纠结了很多天，终于给家里打了电话。
我说我不想考研，想做个摄影师，如果这个决定让我以后穷困潦倒，我也不后悔。
我妈在电话那头哭了，边啜泣边说：“别压力太大，我跟你爸知道你很努力，毕了业如果你的工资不够你吃喝，没关系，爸妈养你，养你一辈子都成。”
我爸妈没什么文化，他们不会开导我，只会拿不好好学习就不养我这种话来要挟我。他们也不会鼓励我，只会拿赚不到钱爸妈养你这种话来安慰我。
4
是啊，我们的爸妈都没什么文化，但撒起谎來就像本科毕业。
而我们，看上去很有文化，但有时候连爸妈哪句是真话哪句是谎言都分不清。不过，他们不撒谎的时候也很多。
高考前，我压力特别大。我爸送我去考场，我坐在摩托车后面小声问他：“爸，你更喜欢重点大学还是更喜欢我？”
我爸没说话，摩托车骑得很快，风嗖嗖的，我以为他大概没听到。到了学校我下车时，我爸说：“更喜欢你。”父母的每一句谎言都是钻石，在爱的长河里熠熠生辉，此生光芒不减。
（田龙华摘自微信公众号“党员文摘” 图/小兔子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