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任国良
平安夜
一个夜晚,一个人的一个夜晚一个星空,一个人的一个星空
一个大床,一个人的一个大床
不要说太多的苦难和幸福
这一切都是虚构的,即使眼睛
都没有告诉你一切
教堂里的人群站在天堂的门口歌唱着
他们向往的美景一定是一个秘密
冰 河
河床上,冰和北风对峙着用坚硬的厚度,阐释着严寒
是如何把柔软和温暖
一起冷藏
既然我们已经从春天出发
所有的鲜花都曾热爱过
那么,放弃是否也是一种
自由
冰河是一个时代,那么遥远
我们无法命名,却能描述一些
最精致的细节,仿佛那个时代
只是一个人午后穿过
钢铁的河流,时光的隧道
彼岸是多么幽远
树
风起的时候,树就开始奔跑尽管他没有挪动一寸远
但是,他的手臂在舞动,并
一直传着一些小道消息,仿佛
一次伟大的远行,他曾经
走在最前列
寂寞是可怕的一种存在,就像
石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也许还没见过阳光,风景,即使经历过
却也从来没有坦白
风起的时候,一棵树倒下了
他爱上了这种死亡
终于可以歇歇了,努力站直一生
盼望的就是在倒下之后
有一个漂亮的姿势
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
有许多平行的道路,碰过面或者,一些花朵在路边盛开
道路一直都在伸展,神说:
没有一条道路,有终点
异乡微笑的人,少女戴着花环
乞丐正向每一个人乞讨,流浪者
一直都在歌唱
碰到了名词,动词,形容词
却从来不会穿过同一条河流
关于帽子
一顶虚构的帽子 让无数人奔波了一生
佛一直都在彻悟着一些虚妄的名头
却只是在供桌上微笑,望着
一些人,彼此赞美
在陷阱上面舞蹈,歌唱
全然不顾泪水洗净的眼睛
流水线上,工人们不知道
帽子的命运
钢 铁
一种代表了前世今生的所有欲望大地被撕裂,穿透,剥离
在火上燃烧,在机器里粉碎
一万次粉身碎骨也有磁性
一千次回炉也有坚硬
适合高温锻造,碾压,捶打
在承受一切冷暖之后
即使成了垃圾,也不会
背叛自己
寺 院
月光下一树梨花在风中颤动亘古空旷,亘古寂静,亘古虚无
一场早已开始的敲打
在锈迹斑斑的铁锁上
有了轻微的转动
一个人许下了诺言,一个人把童年
遗失在了经卷之外,他的爱情
是看着别人的婚车驶过初恋
山里有山里悠扬的风景
城市有城市安静的院落
誓言守候的常常是空空的座位
两耳聆听的才会有
彻悟的吟诵
启 程
一条北风走过的路,一条冰雪走过的路,一条路
在北方,通常没有岔路
鲜花的哭泣是春天泥泞的夜晚
飘舞的轻纱被刀削落成天边的晚霞
北风在走,冰雪在走
钟声穿越了亘古的沉寂
是谁的木槌迎风举起,并缓缓
砸在头颅之上
天 堂
一条路和路上的风景一扇门和门内的光芒
一条河和河中的金子
没有人能抚摸到
大地的内心,只有一个人去了那里
带去了所有人的心愿
我们一直担心过于美好的东西
会被人轻视,过于幸福的午后
会让许多人安睡在美梦之中
——如果有一个人从天堂回来
他一定会在沉默中痛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