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睁开眼睛,我们出生
在一个合唱的大家庭,唱出相同的声音
我们玫瑰的表情,花瓣的嘴唇
千万人一起合唱,如同一架掠起的超音速飞机
被一支看不见的魔棒引领
“我”淹没在“我们”之中,从剧场到天空下
童声消失了,我们用清澈的眼睛合唱
青春的河流干涸了
我们用老年空茫的道路合唱
向黑暗的人群,向风吹稻浪
向明灭的灯笼
向收割后的田野,向雾霾和落雪
向骨头的死亡之舞
我们一直合唱:肉体渐渐消失了,教堂也没有出现
永远的合唱者!我们没有自己的名字
? ? 泪
泪刺穿破眼瞳爬出来
它只是想上来透口气
看看太阳的颜色
但它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我再也回不去母亲的子官
只好湿漉漉地摔下来
摔到肮脏的地上
它摔碎了,因为太轻?
还是我的手掌
不能承受?
它的身后,已经排起
叛逃者的长队
泪呵,它刺破我的心脏
爬出来
到处闪耀着针芒的反光
? ? 鲜花宁静
鲜花开在那里。鲜花
宁静
鲜花开在草原,河谷。鲜花
开在山坡
鲜花开在孩子和羔羊的眼睛里。鲜花
——开在墓地
风吹……风不吹。鲜花,如此宁静
大地缥缈,天空无限
活着与死去的人,一次次从芳香中走过
? ? 日知录
我只要坐下来,
把一支纸烟,慢慢地抽完。
我只要从久坐的黑暗里起身,一抬手揿亮世界的开
关,
并且清晰地
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 ? 在浓雾中
在浓雾中,只有高楼
映出模糊的影子
原野不复为原野,巨大的城市
更像一座人间地狱。
巨鲸歌唱而我们继续工作
穿过地底,去另一个
陌生的地方,作為孤单的生命个体
接受黑夜的再教育。
时间的噪音:肖斯塔科维奇
这个一生在等待枪决的人
早已收拾好了行李
整夜站在电梯口,等待着秘密警察进来。
时间的噪音响在耳边
是寒冷和恐惧,而非上帝保佑他
活过了六十九岁。
? ? 传说
泪水流到半路,卡在了眼眶
剜出一砣砣的盐
有人说来自舌头,有人说来自大海
眼晴里接着落下灰烬?
灰茫茫,无边无际
落上每个人的脸颊、身体、道路、荒野
这一次,不再有人
去关心它的源头,如同灰烬不关心灰烬
谷禾,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