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尾
  捕鱼人
  那片大陆,犹如冰块。
  你知道,冬日海岸的冰原
  是由裂缝构成的,数不清的
  裂缝合而为完整。
  假如,你像我一样活在那里
  就会知道,跳跃是为了
  生存,冰块获得稳定是艰难的。
  有时我常常整日
  见不到一个人,
  也见不到一条鱼,
  但这是捕鱼人必须拥有的:
  他面对水,冰
  以及无垠的白昼。
  我的猫知道一切
  它熟识黑暗,据说
  它的毛发上沾着鬼魂的低语
  它对细微的声音敏感
  它跟自然界——我们绝不了解的某处
  签有绝不知情的协议。
  它仅仅只是躺在
  我的腿上,也足以
  俯瞰世间。
  它洞悉一切。
  但有一天
  它把自己弄丢了。
  它的失去里
  还有一部分我。
  一 天
  乘坐地铁回家,
  我没见到庞德,但见到了
  他写的花瓣,还有“黝黑的枝条”。
  那些脸孔,你知道
  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
  从解放碑走过,所有人
  除开鞋子、衣袜,那里面包裹的内容
  都是一样的。
  我是说,我回到家打开电脑,
  就像清早进到办公室一样。
  我一直试图让自己看上去
  像一个人,而非地铁里
  某种黝黑的枝条,可事实
  并不是这样。
  我总是在黄昏
  重复这些:
  把上午再过一遍。
  浏览新闻,图片,那些被我
  疏漏的一些故事,以及
  故事与故事之间的隙缝。
  我会泡一壶茶,抽烟,
  烟雾将从手边
  飘出去,它们如此之轻。
  晚餐后我在卫生间
  让水流一遍遍冲刷着我,
  但并不能使我变得干净。
  只是这次,水声里我听到了
  一千个人呼唤我的名字。
  关掉水阀,那些声音戛然而止。
  我暴露在裸体之外,
  镜子里镶满水珠,湿淋淋的反光,
  并没有我。
  摄影家的角度
  在我们眷念的地方
  他不着一字
  暗室里
  他从显影液掏出
  黑白的我们
  还有屋顶那只老猫
  它背后的小叶榕
  还有你我
  谈话的声音
  以及它所能抵达的
  最远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