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

“啊哦，一斤粮食换一斤麦——”追在西瓜贩子的身后，他声嘶力竭地吆喝蓬头垢面，二十岁的嘴唇噙不住二十年的涎水迎风便落，湿了前胸、湿了衣襟、湿了裤裆湿了脚下被命运拧弯的路，可我不忍心喊他——傻子那丝缕般绵绵不绝的涎水，可是他的另一种泪？他魁梧的身体藏...

我独对的南山，雪事繁盛披一袭月光的白袍我独对的光阴，簌簌而下有着落蕊的轻盈与轻叹之美三千里暮色，缓缓铺开了西风冰凉的吹奏，然后供养零星灯火闪烁的故园风雪趔趄，还在继续扑打扑打大壑岘的面孔、前心和后背我俯下身来，要护紧一截门前的柳木，它还深藏祖母的...

七户人家，一条深巷一户为首，深巷为腹，六户分列左右为翅恰似一只朴素的枯叶蝶，在贫穷的安详与蒙昧的稳妥里，栖息多年，因着天空的逼仄命运的陡峭，已然安于静默，忘记可能的飞翔甚至轻微的颤抖大壑岘，用青瓦接雨滴接鸟鸣，也长青苔长寂寞用鞭炮迎新春迎新人，也...

春夜，一列夜行车穿过甘南草原推开黑暗，远处，油菜花儿轰响背阴处的河坡，我听见一个声音母亲，要领回旷野上迷路的羊群咩咩！你看头顶的月亮升得多高咩咩！星星顺着麦秸落到地里了那草头上的露珠都拉着了脚脖儿那夜行车驮着一垄地的莴笋和月光星空下慢慢沉寂的墨绿...

大地拒绝了一整条河流的哀伤却不得不承认，我爱上了你清晨，看见你挎着篮子出门采集野花夜晚，你在月亮底下一颗一颗数星星做梦，你的嘴角是弯的，像月牙儿打盹，左边的脸上打着一个下午的光列车奔驰，身边掠过裸露的山坡头顶天空，云彩搬来南方的雨水像菟丝子缠紧一...

在那个叫桑科的草原上没遇上你在那个叫舟曲的石头下没遇上你在那个叫大峪沟的谷底里没遇上你在那个叫玛曲的大河边我没遇上你那彩绘的临潭、月光下的郎木寺迭山和洮水被谁画上同一张羊皮扎尕那，一轮月亮照着漆黑的山顶五点出发的班车九点还没开出迭部尕妹妹，我那川...

下午四点半，通往迭部的山间公路瘦弱的女人背负一捆巨大的青稞一片沉重的烟云移向远处的山谷蜜蜂的嘴巴响着泉水清洌的回声那个头顶着花枝采摘林间木耳的人那点燃柴禾在石屋里安全过冬的人一把三角刀、一副蛇皮花纹的手镯那云彩、月亮，那慢慢转动的星星她引领的是否...

为这些露珠和野花，空出这个早晨为那些星星和月亮，空出这片夜空为青草，空出越来越透明的胃为风空出秋天、冬天和整个早春空出山谷，留给持续不断的鸟鸣空出山颠，留给那箭一般的神鹰八月的甘南开遍鲜花，掉头发现那仅有的一百个山谷，远远不够为牛群和牛群，空出这...

月亮不会一直停在山坡早晨六点半，我看到的苏鲁花一碰到露水就自动打开一只高原鼢鼠，在草原凿出巨大的洞穴，我完整地听见它的牙齿满嘴滚动像一颗露珠，将跟头直接翻在了草尖上，鼢鼠的牙齿有莫名其妙的野蛮和坚韧去夏牧场，要过三十三道梁翻六十六面坡，谁能说准今...

选择坐一列火车，再选择一路沉默，汽笛紧紧拉住我从故乡的海边到远方的草原被铁轨分开，庄稼一垄一垄齐齐的，那些鸟儿追着风那些花朵开得真快心会比云彩更快些哦！坐上火车，去——甘——南除了草原、坡上野花，除了湖边啃草的牛群羊群，除了拉卜楞寺的金色穹顶，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