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英
从《柏子》中看沈从文对人性的思考
黄国英
沈从文在《柏子》一文中，以其独具特色的“湘西小说”他的写作方法，以人性作为文化视角的切入点，采用独特的玲珑剔透的牧歌式文体，描绘了一幅幅自然美和人性美紧密结合的生活画卷。他力图向往一种健康的世态、富有人情美和心灵美的关系，恢复被“近代文明”所污染、所泯灭了的原始乡村的人性美。
沈从文 人性 《柏子》
沈从文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独树一帜的大作家，他创作的巅峰时期是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1928年，沈从文发表了短篇小说《柏子》，开始了他独具特色的“湘西小说”。他的写作以人性作为文化视角的切入点，采用独特的玲珑剔透的牧歌式文体，描绘了一幅幅自然美和人性美紧密结合的生活画卷。他写作《柏子》的主题思想是追求一种健康的世态，充满心灵美和人情美的人际关系，主张恢复被“近代文明”所污染、所泯灭了的原始乡村的人性美。
一
从《柏子》一文中，体现了一个充满“生存强力”的年轻充满活力水手形象。柏子是湖南湘西文化孕育生长出来的，充满着沉郁的乡土气息和男人。文章一开头就写水手们爬上高高的桅杆，放肆地在顶尖唱歌，尽情地笑骂，在豪爽而畅快的氛围中，烘托出水手健康的体魄，充沛的精力。“看到这些手脚，很容易记起‘飞毛腿’一类英雄名称”，“光溜溜的桅，只要一贴上身，便飞快地上去了。为表示上下全是儿戏，这些年轻水手一面整理绳索，一面还将在上面唱歇。”也许，有人觉得柏子只不过是一个充溢着兽欲和物性的水手，单纯得整天只知道劳作，只知道发泄自己的欲望，也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大的人生目标和对生活的期望。实际上，在沈从文的笔下，人性不是空洞的，而已是一个个血肉丰满的文学形象，他对人性的描写，十分丰富、实在而具体。柏子与女人见面的过程，粗俗中还有一片真情，真情中又有一种强健，体现着人性的许多东西。肉欲的发泄和满足，不仅是柏子和妓女之间的肉和金钱的交换，也还有着心灵的沟通，有着相互信任彼此之间的爱情。他们热情、勇敢、忠诚、正直与善良，体现着原始、质朴的人性美。二
沈从文在作品中倾心于生活中感受到人性的美，并倾尽自己的全力去捕捉。对于丑的东西，他经常有意削弱它在作品中的分量，而是力图通过暴露扭曲变形的人性的同时，来挖掘他们身上尚未完全泯灭的人性。《柏子》一文中，描写了一个平凡普通的水手形象和湘西沅水边吊脚楼里的女人形象。水手柏子与一个出卖肉体却不出卖灵魂的女人相好，并与她有着寻常男女一样纯朴的爱情。在沈从文的笔下，这个女人对柏子的那份粗野言行中闪现的潜隐真情，足以让柏子“把下行日子的快乐预支了。”这个女人说：“早就等你，我算到日子，我还算到你这尸……”这样的话语也许只有柏子才听到，只有柏子听了最受用。事实上，这样的女人对柏子的要求也并不多，一盒粉而已。沈从文这一小说，尽管只是选取码头水手与妓女雨夜相会的一个片断一个插曲，却为我们勾勒了湘西乡野处在生活最底层的劳动者之间的一夕欢愉，全然没有肉欲的感觉，更没有金钱交易的丑恶。他们从对方的需要与满足之中，获得的人生享受与心灵慰藉，才是作家真正注视和赞美的东西。尽管人性的美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或命运带来什么福分，他们依旧得漂泊，依然不会有完整的爱和家。所以沈从文又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短暂的、片刻的欢愉，如同风雨中的小船一样漂泊不定的生活，却寄予深切的同情。
在《柏子》中，作者着力赞美的是柏子与妓女之间对爱的执着追求，泥涂里闪烁出的人性光辉，来表现他对人性的执意追求。在沈从文的笔下柏子与妓女的肉体交易的过程，变得美了━━真实、和谐才是美，远比上流社会男女间的矫揉造作来得欢畅淋漓。尽管妓女所从事的职业是最不为人道，但沈从文却从粗矿直率的风情中看到了尚未泯灭的人性光彩。柏子与吊脚楼女人之间的感情，不仅仅出于生理的需要和一种本能的满足他们久别后的欢娱和放纵，分手时的叮咛与誓约，离别后的牵挂和眷恋，体现了他们对爱情的执着追求，闪烁出的人性光辉。柏子一上岸便径直奔向河街小楼中那熟悉的红红灯光。青浪滩的媳妇“更标”，柏子却没想停留过，依旧跟船回来，只为了与吊脚楼妇人的数月一会。这种不为钱财、不讲卫生，只要有那种情爱、欲望的冲动、粗野的动作，这种本能那种愉快，这既是吊脚楼上女人的幸福，也是 “柏子们”的幸福。
三
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动荡，战乱频繁时期的现代作家，沈从文与其他作家一样有着深沉的民族责任感与荣辱感。当时社会腐朽、糜烂、混乱、堕落的状况，他同样清楚与清醒。淳朴的民族感情使他深切地爱着他的民族和人民，也更忧心忡忡而又焦急地关注着现实，关注着民族与社会的当前与未来。他看到“这个民族，在这一堆长长日子里，为内战，毒物，饥谨，水灾，如何向堕落与灭亡大路上走去。一切人生活习惯，又如何在巨大压力下失去了它原来的纯朴型范，形成一种难于设想的模式。”沈从文热切地希望他的民族和人民能有一个美好，光明的将来，“不安于当前事务，却倾心于现世光色。对于一切成例与观念皆十分怀疑，却常常为人生远景而凝眸。”在对现实的关注度上，沈从文以自己“乡下人”的独特视角与独特方式来切入这种现实关怀的，来试图解决国民的劣根性问题。在《柏子》中，柏子与妓女之间“正直素朴人情美”则是生命与自然的自然延伸与扩展。而这“正直素朴人情美”对于病苦的社会与民族而言，不啻是一剂疗救的良方。要拯救社会与民族，先从个人着手与鲁迅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对人本体的拯救，则首先要唤醒良知，唤起那点正直素朴自然健康的人性。那是一种来自人心灵底深处的生命力量，勃勃而富有生机，由此可以拯救与改造一个个的个体，个体获得了生命力，整个民族与社会也将会面目一新。沈从文着眼于人性，想能唤起人类灵魂深处朴素纯美向上的道德情感，人人向善爱美，那么一个真正文明、道德、健康、积极、向上的民族、国家就会出现，民族与社会才有了生机与活力，才不至于堕落灭亡。沈从文由此提出了“重造民族经典”，“重造民族品德”，为湘西民族，更为整个中华民族，甚而为整个人类寻找一条出路。沈从文是从伦理的角度来建立起人类理想的，虽然他一直都极其鄙夷当时社会所固有的伦理道德标准。在沈从文那里，“美就是善的一种形式”，而美与善，不仅包括自然外界的一切美与善，同样也强调了人性的美与善。健康、自然的人生形式即表现为生命，活泼泼的生命。自然完整雄强进取的生命形式，本来就是真正的人性，不矫作，不虚妄。在沈从文作品中，水手、商人、士兵、船工、农民甚至娼妓，无不出落自然。生命形式的多方，不免使人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庄严，而人性也便在此体现得更其优美与完整。沈从文一直主张文学应该表现人性美体现真性情，主张把它灌注到自己的作品中，来表现强旺而执着的生命意识，认为人的本来性情即为生命与自然，这样才能发挥文学应有的作用。《柏子》中，柏子与妓女之间“正直素朴人情美”则是生命与自然的自然延伸与扩展。
［1］沈从文.看虹摘星录<后记>［M］.第49页.
［2］沈从文.从文小说习作选代序［M］.第42页.
（作者单位：天津市河东区职工大学中文教研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