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欣/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
一、无意义的“青黄”
在全文作者总共对“青黄”设计了六个含义。漂亮少妇的名字、春夏之交的季节、记载九姓渔户妓女生活的编年史、妓女的简称、良种狗、草本植物。这五个解释毫无关联,作者也没有进行深入的解释。“我”的这次探寻“青黄”的含义是失败的,印证了一开始“谭教授”的评价,“你到了那里将一无所获”。现在《青黄》的研究资料中,对“青黄”含义的探究,主要是从叙事学的角度入手,将“青黄”一词理解为符号学意义上的“能指”,但直到小说结尾,与“青黄”所对应的具体“所指”始终没有出现,作者还在不停地抛出新的解释,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含义,依然无从知晓。20世纪法国哲学家、结构主义代表人物雅克·德里达曾批判的索绪尔的“能指与所指”唯一的对应关系。提出的“罗格斯中心主义”,他认为语言并不是自然忠实的镜子,文学里的语言本质是社会里的产物,而非自然产物,语言并不能与自然世界构成绝对的反映,就是能指与所指并不一定能够在现实的自然世界里得出确切的答案。充分的解释在《青黄》这篇小说中“青黄”所指含义的缺失。《青黄》的这种叙事方式摒弃了传统叙述模式的那种,统一的、客观的风格,是一种独特的语言尝试,更有利于个人主义无拘无束地表达,与颓废的风格不谋而合。二、叙述的颓败
格非在《青黄》中对颓废意境的营造,在于创造了一种环境的荒凉感。《现代性的的五副面孔》中“颓废通常联系着没落、黄昏、秋天、衰老和腐败的概念——同时也联系着这些概念惯有的反义词:上升,黎明,青春,萌芽,等等。这使得人们必然会按自然周期和生物隐喻来思考它。”在这篇小说的环境描写中,这些颓废的元素几乎一一都被凑齐了。“破旧、坍塌的棚屋”,“西斜的夕阳”,“初秋的季节”,讲述故事的老人。我”初到麦村,作者对其进行的描写,“缺乏热情和好奇心的村子,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外乡人都会感到孤独”,暗示着外乡人的悲剧,也是“我”(同样为外乡人)的悲剧,一无所获。这种情景和氛围的设置就透露着悲剧的情感,有种微妙的反常。重要的一个颓废元素还有死亡,对死亡的意义和情绪的表述,本身就可以看成是“颓废”的一部分。小说中对于倒霉的“外乡人”是否真的去世的悬疑。其女小青对其死亡的描述“他几乎一下子就断了气”,外科医生与其母亲围观了他的下葬。但对外乡人还活着也留下了线索:空空荡荡的棺材、小青儿子见到与她父亲(即外乡人)一模一样的乞丐。就如同“青黄”的含义一样,这个“外乡人”究竟是否还活着的真相,作者也没有给出过合理的解释,只是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和圈套。如果一定要究其原因,不仅仅是格非,是先锋小说对生活和历史本源的缺乏,才会在破败的生活中寻找灵感,所以对苦难和悲剧性的场景描写异常生动,将生存的苦难描写增添了耐人寻味色彩,就如同《青黄》中上岸的那对“父女”。三、“颓荡”中的世界
“颓加荡”一词来源于二三十年代对decadence的音译,就是颓废,但它揭示出了颓废所包含的另一层含义:“荡”。可以理解成淫荡,也可以是放荡不羁的放荡,这并非是一定一种贬义,只是颓废的另一幅面孔。“九姓渔户”的传说可以说是几乎贯穿全文,小说开头“九姓渔户作为一支漂泊在苏子河上的妓女船队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消亡了。”小青主动向我询问妓女的事情,并坦言“在我们的船上,这种事不算什么,可岸上的人都把它看得很重。”以及在“外乡人”刚来时,村里人拒绝的态度,他为了获得麦村认可而烧掉渔船。可以推断出“外乡人”和小青是从九姓渔户的船上下来,那他们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小青对于船上生活的坦荡,可以说是《青黄》中的“淫”之所在,甚至小青与她父亲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母亲早死,未必是亲生,淡然面对自己险些被强暴的经历,以及同村中外科郎中闪烁其词的评价,种种矛头都指向小青与她父亲有着不伦的关系。“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是一切乱伦的前提,名不符实的关系只是为了掩盖他们之间的情人关系。”这样的经历让小青对自身命运的无所期待,也成功的将小青塑造成“颓废者”的形象,没落与病态成为了她生命的构成元素。“颓废作为一种心理、道德或美学的自我欺骗而出现,而作为这种自我欺骗的结果,就像尼采所说的,虚弱成为一种目标”。
先锋小说远离了意识形态的中心,进行着近乎偏激的语言实验方式,但是先锋文学创造了新的小说观念,叙述方式和语言经验。《青黄》作为先锋文学的代表作品,叙述技巧经常被当作分析先锋文学的范例,但其隐藏在叙述技巧下的颓废主义,使整个故事更加破碎,掩盖着真正的历史真相。而“九姓渔户”传说中所隐含的“颓荡”,既表现着独特的生命体验,也成为了“青黄”的叙述圈套中重要的一部分。
注释:
①马泰·卡林内斯库.现代性的五副面孔[M].顾爱彬,李瑞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5:168,199.
参考文献:
[1]陈晓明.无边的挑战——中国先锋文学的后现代性[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