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墨
上期回顾:华遥十八岁时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夺取了第一次。四年后,男人重新归来,他说他是来自高等文明星球斯坦的外星人,并将她掳走……
我回到房间,独自躺在床上。
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是老实等指挥官回来,先虚与委蛇,今后再找机会逃走;二是……现在就逃走。
至于安心嫁给他?我从来没想过。
我绝不会跟一个强迫过我的男人,过一辈子。
我只稍微想了一会儿,就有了决定。因为一想到他回来后可能会对我做的事,我就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至于对他“虚与委蛇”,我想我更做不到。
现在逃走的机会是很渺茫,但也许到了斯坦星,机会会更飘渺。尝试一下,我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已经这样了。
至于逃走了要去哪里?如果我真的能驾驶外星战机出现在地球,恐怕他也不能顺利将我带走了。
我必须先搞定莫普,溜到医务室,然后开飞机逃走。不过莫普看起来十分高大有力。刚刚进门时,我随口问他是什么型号,他说他是“人工智能核动力全武装机器人”。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过血肉之躯的女人,有可能制服一个武装机器人吗?
我慢慢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视线被墙上挂着的一个东西吸引。之前我并没注意到它。
那是一段……骨头?看起来大概30厘米长,约莫虎口粗细,宽厚而均匀,在灯下显得雪白森然。我把它从挂钩上取下来,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是真的骨头,大概是某种动物。我拿它敲了敲桌面,声音清脆,看起来非常坚硬,完全可以当棒槌用了。
如果这艘飞船是送给我的,这段骨头又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按下床头的通讯键——莫普说要找他时,随时摁下这个键。
“华小姐,有什么能为您效劳?”他的声音传来。
我摸着那根骨头:“我在房间里发现一根骨头,那是什么?”
“小姐,那是指挥官的断骨。希望您喜欢。”
我突然觉得手中的骨头有点硌手。
莫普继续解释:“三年前,指挥官率领舰队消灭天狼星雇佣兵军团,本人也在战斗中负伤,换了金属腿骨。这段骨头被留下作为战斗纪念。”
我有些意外:“为什么放在房间里?”
“我想,那表示送给您。”
我关掉通讯键,重新端详这份“礼物”。送自己的腿骨给我?多么古怪的行为。
我把它扔到床头不管了,继续想脱身的法子。几个小时后,我决定采用最简单的方法——装病。
“莫普……”我按下通讯键,“我突然头晕恶心,很难受……”
“我马上过来!”
莫普很快赶了过来,站在床头,拿起我一只手腕,两根银白色的手指搭了上来。
我吃了一惊,机器人怎么还会把脉啊?
他沉思了一会儿,松开我的手。
“华小姐,你在装病。”他眨了眨眼,“你想去医务室,然后坐上战机逃走对吗?你不该欺骗我。”
我自问之前表现得一直很平静,没想到他能看穿,不由得脸上一热。
虽然他是个机器人,但对我一直恭敬温和,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登上飞船之后的焦虑。现在面对他的指责,我居然有些难堪。不过转念一想,是他们强迫我在先,也就释然了。
于是我平静的直视着他:“你误会了,我的确很不舒服。”
他却不为所动,纯红眼眸定定看着我:“华小姐,我体内装备医疗诊断程序。刚才我已经对您全身扫描,的确没有事。”
他转身走向门口:“很抱歉,为了让指挥官回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您。从现在开始,我不能让您离开房间。也请你不要再做徒劳的事。”
他一步步走远,我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的跳。我很清楚,只要他走出这个房间,再打开门时,就是那个男人出现了。他……是那样的强势,他很可能又会对我做那些事,翻来覆去无休无止,就像那晚一样。
我要阻止他,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医务室,坐上战机,然后逃走!这些念头像火一样在脑海里灼烧着,根本无法抑制。
我伸手一摸,抓到了那根坚硬的骨头。可这个骨头能打倒莫普吗?能敲碎他的金属脑袋吗?
我拿起骨头跳下床,朝他跑过去。
在我脚刚下地时,他已经听到声音,停步转身。这时我已经跑到他面前,举起了骨头。
“你想干什么?”他倒退一步,举起金属手臂挡在面前。
我猛的敲下去!
朝我自己的头。
“咚!”我听到脑袋深处发出一声闷响,耳膜仿佛都震了一下。我其实没用多大力气,可整个额头依然剧痛无比,眼前一片金星。
我努力睁大眼,眼前阵阵发黑,湿漉漉的热流淌到了眼睛里。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莫普伸手指着我的头:“你在流血!”
我忍着痛对他说:“把枪给我,否则我自杀。”
“请不要死!”他听话的从腰间拔出配枪,递给我。
我心里一阵激动——看来我的想法没错,我唯一的资本就是自己。他既然奉命护送,肯定不敢让我出事。
我接过枪一看,有手柄,但是没有扳机。怎么用?
莫普举着双手挡在面前说:“华小姐,请冷静,你不可能逃走……”
“如果不可能,你刚才就不会想关起我,对不对?”我明明占了上风,声音却还在发抖,“现在你双手背在后头,跟我去医疗室。”
莫普站着不动,我把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
“兹——”正在这时,房间的通讯器里,传来一声轻微的杂音。
莫普一下子站得笔直,我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忽然觉得不妙。
一道低沉平静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莫普,她还好吗?”
听到这个声音,我觉得头更痛了。强忍着不适,我凑近莫普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告诉他一切很好,然后挂断。否则我会开枪的。”
莫普看都没看我,用无比恭敬的语气说:“指挥官,她不好。她在流血。”
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可要我就这么开枪杀了他,又下不了手。而且……这个外星枪到底要怎么用?
“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冷了几分。
“不许说!”我朝莫普比口型,枪口又朝他脑袋用力抵了抵。
可莫普的声音更洪亮了:“她用您的腿骨,敲破了自己的头,拿走了我的枪,想要挟持我坐战机逃走。此刻,她正用枪对着我的头部。我想她随时可能消灭我。”
我的头阵阵发晕,血水模糊了视线,我知道妇人之仁,几乎令我断送唯一逃跑的机会。我再也不犹豫了,拿着那根骨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莫普的脑袋敲去。
“嚓嚓——”我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看到莫普眼睛一闭,“砰”一声扑倒在地。原本浑圆的后脑,被砸扁了一块。而我手里的骨头,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那个男人的骨头真的很硬。
对不起。我无声的对地上的莫普说。
然后我捂着额头,屏住呼吸看向通讯器。我紧张的想,如果他再次跟莫普对话,要怎么瞒过去?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在短暂的沉默后,竟然传来低沉含笑的声音:
“干得不错。”
我呆呆的看着那一小块方方正正的金属通讯器。
他是在跟我说话?他猜到我刚才干了什么?
我努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我决定不说话,因为他刚才很可能只是在试探。
然而我很快知道自己猜错了,他根本没必要试探。
因为他说:“呆在原地,我五分钟后登舰。”
第四章
我站在医务室的门口,大口大口喘气。
我把莫普扔在房间不管,带着枪狂奔而来。时间已经过去了1分钟,或者2分钟——在他登舰之前,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紧闭的舱门右侧,巴掌大块液晶键盘闪着盈盈的蓝光。我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之前莫普锁门时,密码最后两位是2和5。再联想到这艘飞船是送给我的礼物,我想我猜出了密码。
快速键入八位数字——我的生日年月日。
门“噔”的一声轻响,我心头一喜——猜对了!
我抓住门把手,正要用力转动,忽听见“哗——”一声闷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脚下的地板在震动。
我后背泛起一层冷汗。
因为周围霎时暗了下来。
我回头,看到整条走道阴黑难辨,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唯有狭窄的窗外,黯淡的星光洒进来,带来几丝少得可怜的光亮。
停电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用力拧门把手,果不其然,拧不动了。
我呆呆站着,心情简直可以用悲愤形容。只是一门之遥,断绝了我逃脱的指望。
毫无疑问,一定是他用了什么方法,切断了飞船的电力供应。他早算准了我会干什么,并且迅速封杀,不给我留任何机会。
我只站了几秒钟,就转身走了。头上的伤越来越疼,我能感觉到鲜血一滴滴沿着面颊痒痒的滑落。有的滑进脖子里,黏糊糊的难受;有的直接落下,撞击地面发出轻微的破碎声。
我浑浑噩噩往前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我知道一定会被他找到,可我就是不甘,就是不想像个傻子、像头丧家之犬一样,站在原地等待他的驾临。
后来头实在太晕了,我随便找了间开着的舱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走了几步,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伸手摸了摸,依稀辨认出是个大铁架。我扶着它缓缓向前走了一阵,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来,心情茫然而难过。
周围是那样黑暗而安静,我的头很疼很晕,之前在房间又一直没睡,现在眼皮都睁不开了。我把脸靠在冷硬的墙壁上,心想就睡几分钟。谁知眼睛一闭,就没了知觉。
“哗——”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我身子一震,猛的惊醒。
我睁开眼,视野一片明亮。
电力供应恢复了。
这意味着……他登舰了。
周围还是很安静,我握紧枪,满手的汗。
触目所及,竟然是连续十多个同样高大的金属架,每个上面都放满银色的金属箱子,足足堆到天花板上。这里应该是飞船的储物间。
我就坐在进门右侧金属架和墙壁中间,狭长走道的尽头。脚边地面有几滴湿红的血迹没干,这说明我只昏过去一小会儿。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屈服令人耻辱、再抵抗又很愚蠢,我骑虎难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清晰、沉稳,一步步靠近。
我屏住呼吸,极缓慢的把自己挪到金属架后,悄无声息的站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门口。
从我的角度,首先看到的黑色光亮的长靴踏进来,然后是两条笔直的长腿和窄瘦的腰身。一个挺拔的男人,手插在裤兜里,在门口站定。
我紧张极了,用力擦了擦眼眶上的血,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是他吗?
男人戴着顶扁平的深灰色军帽、穿浅灰色军装。他的肤色在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眸深邃、鼻梁挺拔,嘴唇薄红,看起来非常俊美干净,每一寸轮廓都像用笔细细勾勒过。
他的五官中最出众的,是那双线条柔和的眼睛。乌黑的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显得非常清冷。
是他吗?
应该不是他。我松了口气。
虽然我一直没见过那个男人的真容,但我记得他的眼睛是金黄色的,眼前的男人却是黑发黑眸。而且这人长相清秀,实在不像我接触过的那个男人——他是那样强势、沉稳,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有麦色的皮肤、凌厉的五官,冷漠迫人的气质。而不是像眼前的男人,英秀俊美,甚至苍白得有些阴冷。
我想他一定是跟随指挥官的军官。
他原本双目直视前方,像是察觉到我的偷窥,忽然转头。我立刻缩回架子后,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他朝我的方向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命忍耐着等待着,直到看到架子旁露出了他银色的肩章——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枪口对准了他。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用杀人武器对着另一个人,可我没有其他办法。
他站在离我四五步远的地方,手还插在裤兜里,静静看着我,似乎并不惊讶我的出现。比起他,我显得紧张很多,呼吸非常急促,握枪的手也有些发抖。
“别动,别出声。”我小声说。
他果然没动,也没出声,只沉默的注视着我。
我稍微松了口气。隔近了,我将他看得更清楚。帽檐压得很低,短短的黑色发梢紧贴着鬓角和耳朵。他的脸不长也不方,轮廓均匀柔润,下巴的线条却很硬朗。五官的确俊美,但并不显得女气,只让人觉得清俊、利落。
“指挥官登舰了吗?”我问他。
这回他点了点头。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我还是心头一沉。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按我说的做,就会没事。”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平静而稳定,“你把手放在脑后,转身,我们去医务室。”
可他身子没动,目光停在我额头上,竟然从口袋里掏出块雪白的手帕,递给我。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头还破着,现在的模样可能相当狼狈凄惨。难怪他递手帕给我——没想到这个陌生男人还挺温柔的。
“谢谢……不用。”我条件反射的说,立刻又想,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跟人道谢。
谁知道他忽然上前一步,就把手帕摁在了我的额头上。
柔软而冰凉的布料摁在伤处,有点痛,但是触感很舒服。我腾出一只手接过手帕自己摁住,然后侧头避开他的触碰,说:“这样就行了,你不要再乱动。”
他忽然笑了。
那原本毫无感情的眸光,变得若有所思。薄薄的唇角,露出浅浅的笑。而冷漠得近乎苍白的清秀容颜,仿佛也因为这一点点笑容,生出鲜活璀璨的颜色。
我怔住了。
因为顺着他的双眼,我看到了他右侧额头,那里有一块淡淡的淤青。而他垂在身侧的手上,带着雪白的手套。现在手套上沾着一丝我的血迹,红白相称,有些刺目。
我只觉得胸口一堵。怎么可能?他的眼睛,不是金黄色的吗?可是手套、还有脸颊被我踢伤的淤青……
“还跑吗?”
清清冷冷的语气,嗓音清润干净,就像细细的水流淌过耳际。
可这熟悉的声音,于我无疑是晴天霹雳。
真的是他。
看着他清冷的容颜,我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我俩疯狂纠缠的身躯。耳边仿佛又听到那一晚,他沉闷的低哼,我急促的喘息。
我觉得一阵恶心,下意识就要举枪瞄准他的脑袋。我不是想杀他,我也杀不了他,可此刻似乎只有这个动作,才有安全感,才能保护我不受他侵犯。
然而我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
我动不了。
我的手僵在半空,动不了。
不是麻了,也不是脱力了,我的手臂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缠住,我拼命挣扎,却只能剧烈颤动,不能挪动半分。
我被这诡异的事实惊呆了,慌张抬眸看着他,却见他的目光平静温和,全无异样。
“发生了什么事?”我颤声问。
他没答,只是上前一步。
“啊!”我一声尖叫。因为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竟然全身自动倒退,一下子撞在墙面上,就像被人往后推了一把。我的身体和四肢都还有清楚的知觉,但是被什么紧扣在墙面上,完全动不了。
可是他根本没有伸手!他只是看着我,眸色清冷。
但直觉告诉我,就是他干的。
“你做了什么?”我问他。
他微微一笑,在我面前站定。
他先取走了枪,然后拿走了我手里的帕子,竟然开始一点点沾染我额头的鲜血。因为隔得很近,他的气息喷在我额头上,软软的,又痒痒的,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太可怕了。难道是某种隐形武器?
想到这里,我脑子一个激灵,忽然冒出某个名词:“精神力”。
在莫普为我导入的资料信息里,有精神力这个词,但没有详细资料。似乎在斯坦星,又极稀少的人,能够驾驭精神力量——他们的脑电波能与星球磁场达成罕见的共振,之后形成无形的粒子流,不动手就能完成某些动作。
难道他就是其中之一?
这时,他的手忽然停在我额头不动了。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一抬头,却看到他盯着我,清冷而阴郁的眼眸,非常的……专注?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然后就看到他俯下了头。
他重重吻住了我。
遥远而熟悉的微凉气息,充斥着我的口腔,冰冷有力的舌头坚决的撬开我的唇。与斯文的容貌相反,他的舔舐和吮吸相当强势凶猛,缠着我的舌头不放。我拼命摇头想要避开,可他将我的头紧压在墙上,根本不能动弹半分。我又不敢咬他,怕激怒他,一切来得更快。
他越吻越深,越吻越用力,我都有些窒息了,身体莫名发热。紧接着他整个身体都压上来,我被他紧扣在怀里,全身都贴在一起。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我,脸依旧停在很近的地方,原本平静的眸色,此时暗沉一片。就算我跟男人相处的经验少得可怜,也看得出他眼中汹涌的占有欲。
“安分做我的女人,别再惹麻烦。”他盯着我,嗓音低哑,语气倨傲。
我还微喘着,也许是因为刚才缺氧,脑子也昏沉沉的。羞耻、恐惧、厌恶、无助……诸多情绪袭上心头,压得我喘不过起来。
但听到他的话,我再难受,也不能保持沉默。虽然他很可能不会听我说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当时你对我做的事,是出于无奈,你是有苦衷的。而你现在要娶我,是出于兽族的忠贞习惯。”
他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忠贞要以爱情为前提才有意义。你不需要对一具肉体忠贞,你完全可以去另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女人,你们真心相爱,才是真正的忠贞。现在这样勉强,你我都不会……啊!”
我惊呼一声,因为他忽然将我打横抱起,脸色冷漠的往外走。
我吃不准他在想什么,心里惴惴的。脸贴着冰凉的军装布料,我甚至听到了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种感觉令人相当不适。
他始终沉默直视前方,到门口的时候,才微垂双眸看我一眼,淡淡的说:“我拒绝换人。”
第五章
走道里的灯柔和而明亮,像洁白细薄的纱帐在头顶无声浮动。
他的脸就在很近的上方,英俊、白皙、冷漠。他的手非常有力,也很稳,苍白修长的手指扣在我的膝盖上,令我全身皮肤都是痒的。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一直走到机库,我这才看到原本空荡荡的跑道上,停着架银灰色的飞机,体积比直升机略大,机身宽敞,双翼短而厚。机舱的门已经打开,他抱着我踏上去,把我放在紧靠舱壁、没有靠背的椅子上,替我扣好安全带。
我看了看周围,立刻吃了一惊——莫普就躺在后方的地上,双眼依然是闭着的。
“他还好吗?”我低声问。
“需要修理。”非常平静的声音。
我就不再说话了。
“指挥官,是否可以返回母舰?”前方驾驶舱传来洪亮的声音,一个军装男人坐在那里,侧脸俊朗,是人类。
“可以。”身边的男人答道,“走专属通道。”
“是。”
舱门缓缓放下,“咯噔”一声合拢,然后机身就开始轻微的震动。我抬头看着前方,透过厚厚的玻璃罩,笔直狭窄的黑色跑道延伸得非常远,但能看见尽头——它像一块悬空的木板,秃秃的伸入幽黑太空。
我抓紧椅子的扶手,手心沁出了一点汗。
“害怕?”耳边忽然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没有……啊!”
我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尖叫,简直就像动物被殴打时发出的尖细凄厉的声音。因为飞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加速,我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被惯性重重甩向身后舱壁,眼前的一切变成银白色的光影转瞬即逝。再定睛一看,面前已是黑幕一样无边无际的太空,我们冲了出来。
我不由自主深呼吸,心脏狂跳不已,脸也有点发热,,下意识看他一眼,却注意到他的手臂不知何时抬了起来。
他的手垫在了我的后背。
难怪刚才我撞到舱壁却是软的,一点也不痛。
我没说话,偏转目光继续看前方,他的手一直停着没动,令我不得不僵直身体,避免与他的触碰。
飞机开得很稳,机舱里静悄悄的。无数星球如同深黑水面上波光点点,在机身两侧安静掩映。我看着这令人窒息的美景,只觉得茫然。
忽然,前方视野里,出现一艘椭圆形黑色飞船的轮廓,跟“天使号”看起来相差无几。只不过天使号是粉红色的——多么渗人而违和的颜色。
那飞船越来越近,然后是第二艘、第三艘……我至少看到了十艘同样的飞船。还有一些跟我们乘坐的飞机差不多的小飞机,密密麻麻点缀在那些飞船旁边,看起来就像大象脚下的蚁群。
这是……一支舰队?
他的舰队?
我再次抓紧了椅子扶手。
我们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驶入了舰队阵营中。隔近了我才发觉,他们都是静止的,只有我们在航行——他们在等待指挥官。
这一次我们没有进入机库甲板,而是飞船中部的一个地方,那里伸出一块椭圆形的黑色金属罩,当我们缓缓靠近时,舱门恰好对接上。
他说的“专属通道”,看来就是这个。不过我有点疑惑,他有这么多人马,之前怎么只派一个莫普看守我?
也许他没想到我敢逃,也许他认为我不值得动用兵力看守。不过现在我被他带回老巢,不可能再逃走了。
舱门打开,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然后解开我的。我冷冷的说:“我自己能走……”
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面前是一条阴暗狭窄的走道,没有开灯,也没有人。当我们走进去时,身后的舱门立刻关上了。
他抱着我在一片黑漆漆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拐了个弯,他停下脚步,原本搂着我肩膀的手忽然松开。我感觉到身子一轻,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抓紧他的军装。
他的手几乎是立刻回到我肩膀上,有力的抱紧。
这时“噔”一声轻响,柔和的光线出现在视野里,我抬头,原来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我明白过来,刚才他只是腾出一只手开门。
这多少令我有些尴尬。
他一直走到沙发旁才放下我,然后自己站着,低头伸手整理衣领——刚才被我扯歪了。
从我的角度往上看,他的侧脸显得秀气而干净,眉目疏朗分明。黑色的睫毛微垂着,眼珠澄澈清亮,看起来不像之前那样戾气凌人。
我只看了他一眼,就低头盯着地面。
没想到他忽然转身,不发一言走了出去。
我紧张的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似乎已经走远了。我松了口气,四处看了看,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干净雪白的大床,黑色皮沙发,方方正正的办公桌,灰色金属衣柜,还有个洗手间。这里跟飞船内壁一样,都铺满薄薄的暗灰色金属,色调冷硬、简洁。
我窝在沙发里发呆,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门外走道传来轻盈敏捷的脚步声。我有些疑惑——是谁?
肯定不是他,他的脚步声沉稳清晰,不是这种声音……我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时候我连他的脚步声都能分辨了?
也许是印象太深。
一个熟悉的窄瘦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橙红的圆眼睛闪闪发亮。
“莫普?你没事了?”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修”好了,心里有点愧疚。
“不,小姐。”他裂开嘴笑了,“我是莫林,莫普的兄弟,指挥官的管家兼家庭医生,他让我来给您医治伤口。”
我一愣,他已经大踏步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金属箱子。他在我面前站定,冲我歪着脑袋,显得很好奇——其实他不会有明显表情和目光,但是他夸张的肢体语言,清晰的表达出情绪。
“听说您放倒了莫普?”他把箱子放在地上,忽然单膝下跪,朝我伸出右手,头仰得很高,“一个战斗力接近0的纯种人类女人,放倒了武装机器人卫队长莫普?还砸断了指挥官的腿骨?老天!幸运女神赐给指挥官一个多么强大的未婚妻!小姐,我是否有幸与您握手?”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比起莫普的严谨沉稳,他显得……异样的热情。
我迟疑的朝他伸手。
他的金属指尖刚与我相触,忽然“啊”了一声,闪电般缩回手,身体还抖了一下,好像很怕的样子。
“差点忘了!如果被那个占有欲超强的家伙知道,我握过你的手,搞不好下个月我就被发配前线了。”他学人类一样大口喘着气,打开身旁的箱子,“还是先医治伤口吧,小姐,请躺下,让我看看额头。”
因为莫普的原因,我对机器人的印象不坏,而且他还是在给我疗伤。
我听话的躺下,他细长的五指十分轻灵的在我额头活动起来。我忍不住问:“你说……占有欲超强的‘家伙?”
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嘘!千万不要告诉指挥官我在他背后说坏话。”
他继续忙碌着,嘴里喋喋不休:“……只是因为不想别的男人踏上专属您的飞船,就只留下老实的莫普护送您。结果差点让您走失。无比英明的指挥官,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我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下意识接口:“他怎么不派女兵?”话一出口又觉得后悔,为什么我要参与讨论“派谁看守我”的问题?
莫林歪着头看着我:“噢,他一心一意要向未婚妻表达忠贞,怎么会让别的女人靠近?舰队的女兵本来就不多,四年前就全被无情的调走了。”
我顿时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他合上金属箱,嘱咐了我诸多事项,然后去了趟浴室,离开时对我说:“热水已经放好了,您应该放松一下。指挥官在处理军务,可能会很晚回来。”
我也觉得浑身黏糊糊不舒服,可根本没有换洗衣服。我走到衣柜前,打开一看,孤零零挂着几套跟主人一样刻板清冷的军装。我又打开另一个衣柜,这下呆住了。
裙子,满满的塞的全是裙子。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白的;丝的、棉的、绸的、亚麻的……统统是紧身高腰、蕾丝裙边、背后蝴蝶结,跟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很喜欢这个款式?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单调的重复,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但应该是我敏感了。他是军人,自己衣柜了除了军装什么都没有。很可能他是贪图方便,一个款式直接买了几十条。
我找出条棉质柔软的白色裙子,当成睡衣。
我快速洗了个澡,确实如莫林所说,舒服了很多。又吃了莫林留下的药,很快感觉昏昏欲睡。
可我很怕睡着的时候被侵犯,努力强撑着。过了半个小时,他还是没回来。我坚持不住了,爬上床睡觉——瓮中之鳖,睡哪里都没差,无谓委屈自己。
因为始终提心吊胆,我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又听到那沉稳的脚步声,仿佛就在耳际。
我立刻惊醒了,睁开眼,刚好看到他关上门走进来。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人站得笔直,挺拔的军装仿佛也沾染上窗外黑色宇宙的清冷气息。因为肤色很白皙,乌黑的眉眼格外醒目。
他看我一眼,走到沙发旁,摘下手套搭在扶手上,就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我坐了起来。既然他已经看到我醒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躺在床上,好像在等他临幸。
淅淅沥沥的水声隐约传来,我看到自己微红的十指紧抓薄薄的被子。我想这一切终于无可避免,我有点难过,可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我害怕即将发生的事,可又想一切早点发生早点结束。
我陷入徒劳的焦躁和纠结,这时水声忽然停了,过了几秒种,浴室的门打开了。
我不由得抬头,首先看到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迈了出来,结实光裸的身躯沾着水珠,仿佛雕塑般在灯光中闪闪发亮。宽阔挺拔的肩膀、窄瘦紧绷的腰腹、修长的四肢,全都在这一刹那,浮光掠影般映入我的视线。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什么也不穿就出来,几乎是立刻移开目光,胸口就像堵了块棉花一样气息不通畅。
“在等我?”低沉的声音传来,他往我的方向走了两步。
我怎么能让他产生这样的误会?立刻回头对他说:“没有,当然没有。”
他嘴角一勾,淡淡的笑了。
下期预告:男人说,他叫穆弦,他说华遥只是一个繁衍后代的工具……那为什么一定要是她?直到看了莫林给她的“影碟”后,她才明白……更多精彩,敬请期待下期《飞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