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慧敏
摘 要：《恶心》作为萨特的第一部中篇小说在其文学作品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对于“恶心”的体验是他在作品中所着力描写的内容。罗冈丹在被“恶心”突袭后，产生了深深的恐慌，对“物与人”、“他人与自己”以及“时间”有了特别的看法。这种感觉通过知觉扩散至精神，无法摆脱。在他开始对生命和生活的无意义进行探索后，他发现了“恶心”的本质——就是作为自为存在的主观的人与作为自在存在的客观世界相遇后的荒谬的感觉。在对“恶心”的体验过程中，罗冈丹一直试图去超越它。人群、学术研究、欲望、爱情、艺术都是他所选择的途径。但显然即使选择了艺术作为解脱的方式也只是暂时的安慰，艺术并不是最终的解决之道。走进人群或者说“介入”、行动才是真正获得自由并感受存在价值的最终道路。
关键词：“恶心” 自在 自为 “介入”
一、绪论
20世纪无疑是萨特的世纪。他的出现如同一股飓风席卷了全球。他以独特的思想独立于文学和哲学之林中。存在主义作为他的哲学思想受到来自文学界、哲学界等的热切关注。萨特似乎以一代精神导师为人们所熟知，但他却更愿意被称作为文学家。他认为“哲学是第二位的，文学是第一位的。”萨特一系列文学作品的发表使其哲学思想得到了形象的阐释，而小说在他的文学世界里不可或缺。
《恶心》是萨特的第一部中篇小说，被誉为是“20世界陀思妥耶夫斯基再现的标志”，同时他对于人物内心世界的挖掘也使其成为新小说的先驱。
《恶心》最初题为《偶然性辨》，它是萨特关于人生偶然性的探索。从1931年开始由叙述偶发事件的争论性文章几经修改成为现在的存在主义小说，《恶心》的出版虽几经波折，但却在一问世便引起了评论界和读者的强烈反响。它似乎不是萨特最为成功的作品，因为它的结构松散，没有紧凑的情节，更像是一系列杂乱无章的思想片段缀合而成，哲学意味浓厚，还有怪诞而奇异的想象和夸张，以及对最细微的感受的描写。但对于萨特而言，“归根结蒂，我始终忠于一样东西，就是忠于《恶心》……这是我写得最好的一本书。”[1]
二、作为存在问题的“恶心”
《恶心》采用日记体的形式，记叙了历史学家罗冈丹被突如其来的“恶心”袭击后对于世界、环境、社会、人群等一系列奇特的心理体验。
在《没有日期的一页》中，罗冈丹记述了“恶心”的突如其来，“恶心”来自何处，他不知道，只是莫名地感知到了它的突袭，这是“恶心”对他的第一次“造访”。
对于突如其来的感觉，罗冈丹是不肯定的，他甚至认为自己并不存在神经问题。“我毫不觉得自己精神失常，而是确确实实看出自己神经健全，所有这些只涉及物体，至少这是我想证实的一点。”[2]6生活似乎还是以往的样子，所以他觉得自己没有生病，至少没有神经错乱。
在罗冈丹看来，被恶心袭击后，井然有序的世界会呈现相反的状态，一切都会发生混乱，但幸好一切都一如从前，琐碎的事件印证了他的害怕是没有依据和理由的。但事实上，“它却发挥威力了”[2]8“突然间，我从长达六年的睡眠中苏醒。”[2]9罗冈丹猛然意识到世界开始发生了变化，一切开始从睡眠中苏醒，世界开始澄明。
一切都开始不确定，开始呈现不同的形态，手中感觉到冷冷的，具有某种个性的物件只是门锁。自学者的面孔开始陌生，“雕像显得可恶和愚蠢，我厌倦之极。……在我面前晃晃悠悠地出现了一个庞大而乏味的思想，我不知它是什么，但我不能正视它，因为它使我恶心”。[2]9他意识到，这些迹象堆积起来预示着他的生活将发生变化，热情已经消逝。那个东西令他害怕，他不知道他自己将被带往何处，他要趁现在还来得及，他想看清楚自己。
罗冈丹及时地抓住了发生在自己身上一系列迹象，并努力去追究探寻那种东西是什么。那么“恶心”究竟是什么感觉呢？显然这要从他对世界特别的看法开始。
（一）被“恶心”袭击之后的世界
一切都开始发生改变，世界呈现出不同的状态，以下几个方面就是他不同寻常的感受。
1.对物与人的看法
淡淡的恶心是他突然意识到的，他注意到自己“已不再是自由的，不能再做我想做的事”。他开始思考，思考物与人的关系。他不再清楚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恶心”消逝了他的热情，他对于罗尔邦的厌恶或许只是他对于世界改观的开始。
2.对于他人和自己
周围的人，在马布利咖啡馆里，一切总是正常的。喝喝咖啡，玩玩牌的单身汉、小工程师和职员，在他看来，“他们也一样，必须好几个人在一起才能生存。”[2]11而他却是独立生活，完全独自一人。
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抛却人对于自己情感化的修饰，罗冈丹展现了客观观察自己的面容的样子，这是不同以往的，只是呈现着，而非存在着。
三、对“恶心”世界的突围
罗冈丹对于恶心的认识是一步步地加深的，以致最后自己认识到恶心的本质，他一直都在试图超越它。具体在作品中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
（一）人群
他与人们十分接近，一遇危险便隐藏在他们中间。学会享受，但他觉得自己依然孤独，人群似乎可以借以来排斥这些恶心，却无法让他获得真正的释然。所以这不是他的出路。他注意到的人和物都不仅仅是其原来所呈现的样子，他的眼睛里的世界具有别样的形态。
（二）欲望
如果说他的研究都无法让他获得空虚后的满足，那么其他呢？他生活中欲望的满足是否会让他觉得舒服呢？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与铁路之家老板娘弗朗索瓦兹做爱在他看来是没用的。在两个人的关系中一直占据重要地位的意识让位于肉体，任自己被肉体的渴望蒙蔽双眼。而对他人的欲望最终也只能以得到他人的肉体而告终。这里的欲望不带任何情感性的描写，它更接近于一种客观需要。可是，哪怕是撇除了一切抒情成分，欲望仍然是幻觉，它不会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7]23
（三）爱情
那么爱情呢？他渴望与安妮的见面是否可以让自己更为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状态呢？罗冈丹试着去回忆，安妮的来信让他情牵意动，思绪绵绵。德·罗尔邦的研究让他对安妮的到来充满了期待。撇开了罗尔邦，他转移了目标，曾经的爱情在他的记忆中完美呈现，安妮成为他发现自己的线索。
安妮没有骗他，如期而至，他见到了安妮，然而他又失去了安妮，因为见面只是为了告别。
六年前，安妮抛弃了他，是因为她要追求所谓“独特的境遇”“完美的时刻”，六年后，安妮对于人生、世界充满了厌恶。安妮在旅馆里等待的并不是罗冈丹，而是一位德国画家，她将随这位画家到伦敦去。
罗冈丹不再有任何生活的理由，他所尝试的一切理由都成了泡影，他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一切尝试逃避“恶心”的措施都在验证中证明失败，他的世界开始在“恶心”中重新开始。
四、艺术超越与困境
艺术是否真的是罗冈丹可以选择的路吗？投身艺术真的可以获得绝对自由吗？逃避，成为他唯一的事，而巴黎似乎成为他梦中的避难所。
（一）安妮的选择
《恶心》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有着和罗冈丹一样的境遇，但却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安妮。
在安妮和罗冈丹之间，我们看出了两者的相同之处。安妮与罗冈丹有着相同的对于恶心的体验，只是安妮早于罗冈丹，与他的感情在安妮看来大概也如现今罗冈丹对于爱情的幻想。安妮告诉罗冈丹用一种完美时刻来拯救虚无。安妮跟随供养她的男人走了，这就是她的完美时刻，这也无非是欲望的满足而已，罗冈丹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二）艺术的可行性
艺术是否真的是具有非凡的意义呢？但事实上，艺术的魔力毕竟是暂时的，有限的，人不可能脱离世俗，生活在艺术之中。真正的自由并不仅仅靠艺术的美来获得，更多地需要在现实实践中找到可以依托的对象。
五、结语
《恶心》展示了一个如你我一样的人物的挣扎。小说人物不是哲学家，他不是直接心如死灰地走向结果。他在一层层剥去生存的外衣时，心里是很犹豫的，结果是虚无，只是虚无经过这样的反复，便如同人在生命终结前的回光返照，能够在突然间散发出炫目的光彩来——这是唯有小说才能拥有的反复和延搁。[7]26
这篇故事平淡，缺乏情节的日记体小说，甚至由于作者为了“表达形而上学的真理和文学形式中的情感问题”而使之难以理解。但他却深刻地发掘了人潜在的对于自己本质的追求和探寻。人的深层意义所在，价值所在是留给现代的人们对于生存困境的思考，但真正持有自由钥匙的人却是每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罗冈丹选择了自己的路并为此负责，而我们或许同样也可以自由选择来融入人群，感受存在，获取真正的价值和绝对的自由。
参考文献
[1] （法）萨特.萨特自述[M].黄忠晶，黄巍，编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12.
[2] （法）萨特.萨特文集（第一卷）·恶心[M].桂裕芳，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3] 范荣.评罗布·格里耶的《我们是<恶心> 的继承者》[J].法国研究，1983（3）.
[4] 袁筱一.文字·传奇[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1.
[5] 李杰.荒谬人格萨特[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6.
[6] 王克千，夏军.论萨特[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