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坤
面罩美人
◎张裕坤
阿雯研究生毕业后，去大城市发展。
这是个初冬季节，她四处应聘，但得到的最多一句话是—小姐，请回家等电话吧！
阿雯曾满心期待，但等来的电话往往是—尊敬的客户，您的有线电视该交钱了；尊敬的用户，您的固定电话已欠费，再不交钱将被停机。最让她胆战心惊的电话是房东大妈打来的：“喂，你已经白住两个月了。再赖账我把你的东西扔到大街上去！”
阿雯哀求说：“大妈，千万不要啊，您再宽限我一个月。我正在努力找工作！”
大妈不屑道：“你这姑娘也真死心眼，这年头干啥不能挣钱。你看马路上，一到天黑就有站街女，加个夜班，吃香的喝辣的。”
“大妈，我喝辣的皮肤过敏。”
阿雯心想，这房东大妈真缺德，给自己出这馊主意。但话又说回来，自己的长相这么丑，就是在大街上站到天亮，也难有一单生意。
阿雯长着窄脑门，高颧骨，眼睛不大，鼻子不小。她明白自己求职屡碰壁，完全是因为相貌。
这天，她见报纸上有则招聘启事，是一家叫美福商贸的公司在招会计，只要求业务熟练，有相应学历，并没提相貌秀美，身高多少等条件。于是阿雯惴惴不安前去应聘。
她穿着时尚，淡妆浅抹，准时来到这家公司。招聘的职位只有两个，但来的应聘者却有十几位。又是粥少僧多，不禁让阿雯倒吸一口凉气。阿雯扫一眼这十几位姑娘，不禁又倒吸了第二口凉气，个个花容月貌，都比自己漂亮。但她一打听周围几位女孩的学历，均没自己高，她心中稍安。如果该公司任人唯贤，那么舍我其谁？
可考官只是草率地看了一眼她的学历证书，就说：“小姐，请回家等电话吧。”
阿雯从经理室出来，眼前一片茫然。自己找工作，咋就这么难？
眼看别的应聘姑娘从经理室出来，个个喜形于色。于是她拦住一位漂亮女孩问：“美女，经理对你怎么说？”
那女孩笑道：“他说让我回家等电话。”
阿雯一愣，原来跟自己一样。
阿雯再问：“就这一句话吗？”
“他还说三天之内会通知我来上班。”
阿雯咬牙切齿地想，这就对了，果然是以貌取人！
阿雯回家躺在床上，万念俱灰，以泪洗面。
她给远在大洋彼岸美国的姑妈打电话，诉说自己的不平遭遇：“……因为我长得丑，所以找工作很难。这都怪我爸，我就是像他，鼻子太大。”
姑妈安慰她说：“大也不错，喘气痛快嘛。丑的问题好解决。我这些年一直在美国搞化妆整容，有办法帮你的。过些天我有件礼物寄给你，你把住址告诉我。”
阿雯将信将疑。
过了两周，阿雯果然接到一个从美国邮来的包裹。她小心翼翼打一看，吓了一跳，是一张硅胶做的美人脸。她顿时明白了姑妈的良苦用心。
她按说明书试着将面罩戴好。一照镜子，天哪，自己变成了绝色佳丽，桃腮杏脸，皮肤白嫩，既像古典美人林黛玉，又像美国名模辛迪·克劳馥。
阿雯信心大增，奶奶的，看这回咱再去应聘，谁还能与我争锋！
过了些天，她见报纸上有则招聘启事，还是那家美福商贸在招会计。难道它上次人没招够？阿雯戴好面罩，再次前去应聘。
应聘者仍然不少。经理一见她貌若天仙，顿时瞠目，先看了一眼她的学历证书，然后怀疑地问：“为什么你的模样与照片上相差很大？”
阿雯嫣然一笑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呗。”
经理说：“你很符合我们对应聘者的要求。小姐，请回家等电话吧，三天之内我们会通知你来上班，希望你别像上次应聘的那两位姑娘，刚上班没几天就跳槽。”
阿雯欣喜若狂，又很担心。但她转念一想，先别管那么多，能上班就行。
这是一家不大的商贸公司，阿雯在这里不仅学历最高，而且是第一美女。
公司有几位单身小伙子，每天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纷纷向她示好。阿雯从没被这样重视过，感觉受宠若惊。
她最终选择了貌丑的牛健，引得另外几位帅小伙愤愤不平，纷纷指责她没有眼光，鲜花硬往牛粪堆上插，但阿雯心中有数。
半年之后，阿雯与牛健已如胶似漆。她又因业务出色，晋升为公司财务室的主任。经理曾在国庆节员工聚餐时对她说：“阿雯，你既漂亮又能干，我很担心你在本公可干不长久，早晚要跳槽。”
但阿雯心里明白，经理的担心很多余，因为她早晚要暴露。这面罩戴久了，阿雯脸上的皮肤因为总不透气，长了一层湿疹，医生要求她立刻摘下，怕日久湿疹变成毒疮。
于是当七月流火，脸上出汗越来越多时，阿雯不得不在某一天，没戴面罩就去上班了。
没人能认出她就是美女阿雯。当她走进公司时，正巧碰见了经理。经理问她：“小姐，你找谁？”
她一本正经地说：“经理，我是阿雯呀。”
经理大惊道：“哦，你的声音很像阿雯。可是你的相貌……”
她一五一十向经理交代了事情的原委。她还拿出面罩让经理看。经理惊呼：“乖乖，美国技术太神奇了！”
公司许多员工都围了过来。大家啧啧称奇，面罩在每个人手中传看。有的姑娘羡慕地说：“借我戴几天吧！”
有一位曾经追求过阿雯的帅小伙幸灾乐祸地说：“上帝，牛健怎么受得了！”
牛健此时就在人群中，他的表情很惊愕，但一言不发去工作了。
经理把阿雯叫进办公室。说：“唉，太不可思议了。不过你的良苦用心，我很能理解。其实咱们公司的用人标准，一向任人唯贤，不以貌取人。好好干吧阿雯，你以后还是财务室主任，本公司财会部门学历最高、能力最强的第一支柱。”
阿雯很受感动，给经理深鞠一躬。
不过她想，如果没有面罩这个敲门砖，她怎么能有机会被经理和这家公司接纳？毕竟这是个先入为主的社会。感谢面罩！
至于牛健，他心里确实别扭了几天，一位貌似天仙的女友，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另一堆牛粪，这让他心里受不了。但他很快接受了现实，毕竟阿雯才干一流。
于是一天晚上约会时，牛健诚恳地说：“雯，什么时候咱们两堆牛粪合为一堆呀？”
（原载《故事林》2014年3月上 河南任纪海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