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 钱

□尚建立

　　工 钱

　　□尚建立

　　快过年了，已经在外打工6年的长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老板不仅结清了工钱，还租了一辆大巴车，送他们回家。

　　这下好了，盖房子欠的钱终于可以还清了，女儿的学费也不用愁了，全家还可以过上一个好年。如果有富余，长顺还准备给自己和老婆各买一部手机。打公共电话，小卖部老板娘的耳朵贼精，想跟老婆说句悄悄话都不行。三万多现金，长顺数了一遍又一遍，足足数了半个小时，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还有几天就要回家了，想想已经一年没见老婆、孩子和老娘了，长顺有些心酸。

　　长顺太兴奋，实在睡不着，决定起来转转。转到工地办公室，突然听见老板和工头在说话：“老板，大家都回家过年了，这工地上乱七八糟的，怎么办？要不留个人和我一块看着吧，咱多给点工钱。”老板叹了口气：“大家辛苦一年了，谁不盼着回家过年啊，让谁留？谁愿留？”

　　长顺一听愣了。想想自己在外打工6年，两年没拿到工钱，两年只拿了一半，只有这个老板不仅不拖欠一分钱，伙食也相当好。现在老板有了难处，咱不能没良心。再说孩子过了年就要上大学了，花钱的地方多了，这次不回家还能多挣上点钱。反正就一年不回家，老娘身体硬朗，老婆里里外外也是一把好手，家里也没什么让自己牵挂的。

　　长顺给老婆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老婆也是个明理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长顺找到老板，要求留下来守工地。老板拍着长顺的肩，连说谢谢，说初一到十五，每天绐长顺200块钱。这可是平时的两倍！

　　工地租的大巴要两天后才能出发，长顺因惦记着老娘和妻子，为了让她们早点拿到钱，还清欠款，置办年货，长顺把自己的3万块工钱包了又包，捆了又捆，托树根捎给老婆。

　　第三天，老婆打来电话，告诉了长顺一个不幸的消息，树根搭乘的大货车在距家30多里的高速公路上出事了，交警费了半天劲才掰开他的手，他贴身内衣里全是钱，都被血染红了！

　　“你托他捎的钱怎么办？”老婆小声问长顺，长顺脑中一片空白，想着从小玩到大的树根，万分痛苦，半天道：“树根真走了？”

　　“走了。”

　　“树根他娘岁数也大了。”

　　“是啊。”

　　“树根老婆又有病。”

　　“是啊。”

　　“孩子还小。”

　　“是啊。”

　　“要不，就算了吧？我还年轻，还可以再挣！”长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老婆。

　　“我们有人在，总比她们孤儿寡母的强。”老婆也喃喃自语，又像在回答长顺。

　　“可这个年你们怎么过？”长顺有些不放心。

　　“我去找大山借点，他们也应该快到家了。”

　　大年三十的早上，长顺老婆打来电话问：“你到底挣了多少钱？你们一起打工的20多个人这两天都到咱们家来了，都说欠了你500块钱，撂下钱就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顺心头一热：“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不要问，你帮我记下他们的名字就行。还有，你再带上500块钱，到树根家看看，告诉树根老婆，就说我欠树根兄弟500块钱！”

　　（原载《天池》2014年第2期辽宁吴德宝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