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

□王秋声

　　洁癖

　　□王秋声

　　我有点轻微的洁癖，干我们这一行，这是大忌。

　　然而偏偏因为工作关系，我必须时不时地跟一些污秽的东西打交道，这让我颇为苦恼。

　　我所谓的工作，就是杀人。

　　是的，我是一位替人杀人的刽子手，货真价实的刽子手。

　　别人杀人犯法，我杀人，反而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报酬。所以，如果我不那么谦虚，我肯定会觉得有很多人在偷偷羡慕我。遗憾的是，我的致命弱点就是谦虚，所以我不那么认为。

　　我谦虚的原因，是因为我打心眼里觉得，杀人是一件很“脏”的事。不管你的动作有多利索，都会有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东西溅出来。比如血、脑浆、器官残骸、皮下组织，比如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分泌物。

　　所以，相比之下，我比较倾向于扭断脖子。

　　“咔嚓”一声过后，一切静止，纵观整个过程，多么的爽利和潇洒，简直让人欲罢不能。终于有一天，我碰到了一位和我志趣相投的人。

　　这个人，是我的猎物，一个异常狡猾和顽固的猎物。他有一点儿小聪明，我的雇主为了杀他，曾雇用过无数个自诩手段高明的杀手，但遗憾的是，他们都以失败告终。如果没有意外，大概半分钟后，我就会成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成功杀掉他的凶手。

　　然而，世事难料。在我举臂探向他的脑袋之前，他突然用一种复杂犀利、几乎将我刺穿的眼神盯着我。

　　虽然网络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使人们的生活变得快节奏起来，可是网络的虚拟性特点似乎给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增添了难度。在网络世界里，虽然扩大了人与人交往的空间，但是却不是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交流，只是通过不带有感情色彩的文字进行交流难免会使感情交流变得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也会由于网络电影中的虚拟情节，使高校大学生产生一些冷漠、暴力等社会性问题，不利于高校大学生接受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增添了其难度。

　　冷不丁地，他爆出了一个请求：“大哥，实不相瞒，我是一个洁癖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恳求你在杀我的时候，戴上一次性手套。”

　　这个请求多少有点戏弄的成分，但推己及人，我无法拒绝。

　　“到哪里弄那个鬼东西呢？”我搓搓手。

　　“我口袋里有，就在我上衣口袋里。”他一脸殷勤的样子。恨不得自己动手掏出来献给我。

　　根据他的提示，我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

　　还真的有一副手套。我把手套戴上正合适。

　　“好啦，你可以动手了。”他闭上眼睛，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势。我没有客气，上去一把就扭断了他的脖子。

　　直到现在，我还戴着这副手套，是它告诉我，每个人都有尊严，即使是那些即将丧失生命的人。

　　后来，如你所知，这副手套我再也不舍得揭下来。它黏在我手上，年深日久。早已经和我的皮肤融为一体，难分难解。

　　有意思的是，我戴着手套面对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个洁癖症患者。

　　在我要杀他之前，他盯着我的手套，突然皱了皱眉头：“你一定杀过很多人吧？”

　　“是的，不计其数。”我给他的是标准答案。

　　他马上露出要呕吐的表情：“难道，你不觉得它很脏吗？你看，它沾染过无数人的汗腺，那些看不见的污垢，早已把它原本的模样覆灭。你为什么不摘掉它？如果你不摘，我不能让你杀我。”

　　他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让不让他死，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事情似的。

　　但最后，出于悲悯，我还是表达了一下我的临终关怀，摘掉了手套。

　　霎时间，我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如果不是确确实实地长在我身上，我真的不敢相信，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双手是属于我的。它们看起来光滑白嫩，质地绵软，就像一个娃娃的手。

　　那天，就因为这双手，我差一点失手。

　　后来，我拜托一位同行，把我的手斩掉了，换了一对假手。

　　因为，拥有那双手，我真的不能再心安理得、毫无顾忌地杀人了。换了假手之后，我才得以恢复以往的从容不迫。

　　我的眼睛已经见惯了邪恶，甚至可以说，我的身体浸泡在肮脏的环境里为时已久，它从里到外都是那么丑陋。所以，我讨厌洁白，讨厌善良，讨厌一切与纯真有关的东西。

　　我染上了另一种洁癖。

　　（原载《今古传奇》 湖南覃卫楚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