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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不明白

  • 作者: 微型小说选刊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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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马 卫

      不是我不明白

      □马 卫

      正月桃花开,可她出生时,已是二月初,桃花早凋谢了。她家在海拔一千多米的毡帽山,季节缓些,沟边的毛桃花还未谢尽,于是父亲就给她取名迟桃花。

      迟桃花就迟桃花,在山村,女人生来命贱,谁在乎名儿呢?

      十八岁的迟桃花,在城里做陪护,和很多乡村女子一样,找个轻闲的活,能养自己就行。挣大钱的事,那是男人们干的。

      叫陪护当然是美化工作名称,迟桃花真正干的,是陪一位六十多岁、身患疾病的老男人。姓刘,人们叫他刘局,啥局的,不知道,因为迟桃花来时,刘局退休了,她也不方便问。

      刘局的儿子移民美国。

      刘局跟妻子早离婚了,有很多种传言,其中一种是假离婚,把财产转移出国,现在刘局的前妻就在儿子那里。还有的说是刘局包了二奶,发妻主动让位。

      刘局成了孤寡老人。他有严重的心脏病,还有高血压,不知何故,他不愿出国,于是只好请人来服侍。

      迟桃花来的时候,刘局热情欢迎。

      模样好,青春年少,充满活力。深山出美女啊。

      刘局说,毡帽山他去过,1974年,他曾带工作组去抓“批林批孔”工作。可惜迟桃花太年轻,不知啥叫“批林批孔”。

      “林就是林彪,孔就是孔老二,孔子。”

      “这两个人是亲戚吗?”

      刘局哭笑不得。也难怪,迟桃花仅读了小学六年级,初中没上,山里的女孩子,极少有人能读到初中毕业。拿她妈的话说:“读书再多,还不是要嫁人!”暗合了城里人的话:“读得好不如嫁得好!”

      迟桃花的任务是煮饭、洗衣、收拾屋子、给老人家熬药。

      刘局只吃中药,他相信中医,这也是他不出国的原因之一。

      包吃包住,工钱另算。不多,和超市店员相当。上午忙半天,下午有点空闲,但不能外出,只能在家看电视或玩电脑。

      就迟桃花这个文化水平,电脑差不多用不上,只好守着电视机,看赚女人眼泪的韩剧或是发泡的历史宫廷戏。

      刘局呢?别看他一身病,生活安排倒是紧凑:早上起来,转一圈公园,上午看报,练会儿书法,午饭后小睡一阵,就和几个老朋友喝茶、打牌。

      再回家吃晚饭。

      迟桃花很满意她的工作,不太累,也不需要太高的文化。

      刘局住的是一栋别墅,有两百多个平方米。三层,还有间地下室。有一天下午,刘局走了,迟桃花一人在家,挺无聊的,于是想起了本村来城里打工的桐子。

      桐子在城里当扁担工,也是因为没有文化。在村里时,迟桃花和桐子,有些情意,最终没有挑明,是因为桐子自卑,不敢说出来。

      “桐子,你忙吗?”

      虽然中国与“一带一路”国家经济合作成绩显著,但部分“一带一路”国家国内政局动荡,恐怖主义和宗教纷争等问题突出。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中国对“一带一路”国家投资项目的推进,甚至导致了部分合作的中止,给合作双方都造成了经济损失。

      “不忙,今天就干了一单活,给人挑装修的瓷砖。”

      “不忙也不来看我?”

      桐子欣喜若狂,飞奔而来。

      “啧啧啧,你住这么好的房啊?”

      桐子看得眼睛放光。

      “还有地下室?我能看看吗?”

      迟桃花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其实刘家的地下室她也没有去过。刘局说:“那地方阴森,不要去。”

      有门,铁栅栏的,可能是很久没有用了,已锈蚀了,一推就开。一股浓烈的霉味冲来,两人捂紧鼻子。

      桐子刚二十岁,好奇心重。“怕啥?又不是坟墓。”

      地下室没有灯,只好用手机屏幕。不知不觉中,迟桃花被桐子搂着。地下室很潮,没有通风口,气味难闻。结果啥也没有发现,只发现了几只大缸。

      桐子心想:刘局在学外国人建酒窖?

      他上前,揭开缸口,结果不是酒,而是泥巴。奇了怪了,还有藏泥巴的吗?

      用手刨泥,没几下,就发现泥里有东西。

      扯出一看,我的天,是用塑料袋装着的人民币,全是新的。

      二人惊呆了,说不出话来,赶紧退出。

      桃花原打算和桐子缠绵的,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山里女孩,只有做山里婆娘的命。可是出了地下室,二人哪还有这心思呀,都被那缸钱吓倒了。

      桃花家,一年的收入还不到五千呢。如果不是自己出来打工,家里更是穷得叮当响。

      桐子一天当扁担工,生意好时上百,不好时几十块钱,除去交房租、吃饭,所剩无几。

      “这么多钱呀!这刘局咋这么多钱呀!”

      桐子离开时,心里愤愤不平:自己的家乡,一个人苦做苦磨,一年挣不到几千元,这些人凭啥弄来这么多钱呢?

      他又想:如果把这钱弄点来用用,也没啥错呵。

      桐子回到扁担工中间,和一个叫高茫茫的,一个叫昊前途的,悄悄喝酒,说出了他心中的计划:去抢刘局地下室的钱!

      “你那相好的咋办?”

      “把她绑了呀。我们蒙面,她也不知道是我干的。”

      如果不是刘局突然回家,抢劫会很顺利。那天下午,他约的牌友一人突然发病,送医院急救,他提前回家了,发现迟桃花被床单撕成的布条像粽子一样捆在客厅的茶几腿上,茶几是大理石的,特沉,几百斤呢。

      解下迟桃花,她马上报了警。

      刘局没来得及拦住她。

      公安这次来得快,三个抢劫犯刚出地下室就被擒获。扯掉黑面罩,竟然是桐子他们。迟桃花一下傻了。

      桐子是主犯,判了七年。

      刘局呢?则是被挖出的巨贪,现金就有一千多万,还不算转移出国的财产。

      迟桃花搞不明白,刘局要那么多钱干啥。也不明白,桐子为啥生了抢劫的念头,在毡帽山老家,桐子可是胆小的男生呵。

      迟桃花不想打工了,不为啥,就为这城里好多事情她搞不明白。

      桃花年年开,只是迟桃花变了,那双本来明澈的眼睛,变得忧郁起来。

      (原载《微型小说月报》2015年第10期 河南李金锋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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