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二十四个坯

□李立泰

　　早晚二十四个坯

　　□李立泰

　　王泓阳聪明绝顶，才智过人，学习好，大考发榜，十二岁便中了进士（后来官至工部尚书），十里八乡人人羡慕，无不夸赞泓阳。

　　这期间王泓阳在家听候皇上任用的消息。时值盛夏，天气炎热，人们大都在树荫下纳凉，孩童则下坑洗澡。

　　王泓阳和村上小伙伴泡在坑里，嬉戏玩水解暑。这时，大名府里派人带着官轿，来东昌府王楼村接王泓阳赴大名府元城县接任知县。王泓阳在坑里看见官府的轿子前呼后拥地来到坑边，他赤身裸体爬上坑来看热闹。

　　为首的衙役，就朝他打问：“小孩儿，王泓阳大人是在这个村吗？”

　　王泓阳心里一惊，这不是找我吗？他随即反问道：“你们找他何事？”

　　衙役道：“是这样，王泓阳大人已被皇上任命为元城县知县，我们奉命来接他老人家上任来了。”

　　王泓阳听了心想：哎呀，这是来接我赴任的，可我现在却光着屁股，浑身弄得泥乎乎的，难看死了，不雅观，多不像话呀！此时，他的点子来了。

　　他对衙役说道：“王泓阳就是这个村的。请你们稍等，歇歇，我去把他喊来。”

　　说完，他在坑沿拿起裤头提着鞋子跑回村里，匆匆回了家。待他洗了脸，穿好衣服，装好公文，这才又迈着方步走出。

　　来到接他的人马前，衙役问他：“小孩儿，你喊的王泓阳哩？”

　　他昂首挺胸，对衙役说：“我就是王泓阳。”

　　衙役一听，纷纷摇头，窃窃私语：“小毛孩儿当知县？”

　　王泓阳扫了他们一眼：“咋，看我不像县太爷吗？”王泓阳掏出考中的报单交其验看。

　　衙役看了报单，不敢不信，说：“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带头的也一起跪下叩头道：“请大人勿怪，快请上轿赴任吧。”

　　衙役把轿头放低，掀起轿帘，请王泓阳坐到轿里。轿夫们抬着王泓阳回家，给父母大人请安，然后拜别了二老。

　　乡里爷们儿，婶子大娘，兄弟姐妹，人山人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来他家，给他二老道喜，祝贺王泓阳当县官。眼光都聚焦在王泓阳脸上。

　　有的甚至开玩笑，大喊：“泓阳你当了大官，俺到大名府可别不认识呀！”王泓阳抱拳给大家施礼：“到时我认不认你，管不管酒饭，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王泓阳跟大家话别，然后乘轿离开家乡。

　　那日骄阳似火，烤得大地冒烟。在赴任的路上，衙役和轿夫们都知道了王泓阳就是在村边坑里光腚洗澡的小孩儿，有些看不起他，就有意戏弄他，边走边说：“天真晴啊！意思是真轻呀。”轿夫把轿上下颠动晃荡得厉害，王泓阳坐不稳当，弄得头晕目眩。

　　王泓阳知道轿夫们有意捣鬼，心想，这帮小人，你们今日胆敢对我无礼放肆，对平民百姓还不敢仗势欺人、胡作非为？我定要叫你们知道本知县的厉害。

　　想到这里，队伍正好来到一个村头，王泓阳见场院里有对打坯的爷俩，旁边码放着不少干土坯，王泓阳的点子又来了。

　　他喊道：“落轿。”

　　衙役掀开轿帘，王泓阳下了轿，走到打坯的老汉那儿，施礼：“大爷您打坯呐。”老汉见官下轿，忙回话：“是啊大人。大人高称俺，小人可使不得。”

　　王泓阳说：“论年纪我该称您大伯。是这样大伯，本官在家睡惯了土炕，冬暖夏凉，舒服。我想县衙里大半没土坯炕，想买您二十四块坯带走，您看行吗？”

　　“哎呀，大人呐，小人的坯大人要用，那是高看小人了，我求之不得，哪能说买呀？用，您就尽管拿。”

　　王泓阳说：“那就先谢谢大伯了。哪天您去大名府赶集，到元城县衙领取坯钱，本官这是去赴任，没带钱，对不起了。快给我装上二十四块坯。”

　　衙役轿夫匆忙把二十四块坯装到轿的四个角里。

　　王泓阳施礼谢过老汉。衙役掀开轿帘儿，王泓阳正襟危坐，衙役喊了一声：“起轿！”

　　这二十四块坯，加上王泓阳足有四五百斤重，一起轿，轿夫就觉着沉了。压得轿夫呼哧呼哧喘粗气，没走多远就大汗淋漓了。轿夫们知道这是王泓阳惩罚他们，走了一段实在累得不行，打头的便说：“落轿。”

　　扭脸下跪给王泓阳叩头，哗，轿夫都跪下来，说：“请大人恕罪，奴才们再也不敢了。”

　　一落轿王泓阳心里就有数了，听他们下跪求情，心中暗笑，说：“好吧，那就先卸下四块。”

　　稍轻了一点，又走了一程，这些轿夫们在县衙哪下过力，又累得龇牙咧嘴支持不住。

　　又落轿叩头请罪，王泓阳就又让卸下四块坯。

　　这样重复地磕头、卸坯，一直走到大名府元城县，才把二十四块坯卸完。

　　这就是流传在鲁西、冀南一带的“早晚二十四个坯”的来历。

　　（原载《传奇·传记文学选刊》2016年第2期 江苏梁衍军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