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广
陶渊明是一只倦飞的鸟,在41岁那年决然归田,再也没有重历扰攘风尘。
彭泽一令,佳话千秋。13年的仕与隐的矛盾痛苦该作一番了结了,他做了一件常人难以理解的事。
督邮前来检查工作,渊明要束带见之。他叹道:“我岂能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于是便赋了《归去来兮辞》。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打点行装,上路。大道如青天。
与一般人汲汲于仕途奔竞不同,诗人却是以逃跑的姿势在翼翼后退了。他退归田同,退归心灵。这里,青山青,白云白。
诗人开始了他深情的歌唱。
屋子前后,花木葱茏。一带村落,炊烟袅袅。几声鸡鸣,几声狗叫,在诗人看来,都是无比的静谧与美好。他似乎聆听到心灵的泠泠清韵。
去找邻居把酒话桑麻,素心人语,月白风清,柴薪代烛,一直谈到天亮。去南山种豆,除掉野草。清晨出发,晚上踏着月色归来,露水沾衣,而心无违碍。
屋子虽偏,但不需高轩造访。大火无情,但灌园种菜,仍是他夜半的牵挂。
春秋佳日,登高赋诗。农暇时节,与友人言笑无厌。以农为务,土地的诚实不欺一如好人。
志在田桑,衣食难继。我醉欲眠,挥一挥衣袖,你去你的。十二分的随便,十二分的洒脱。
纵浪大化,诗人在贫病寂寞中死去。一切从简,一如他来到这个世上一样,死去即是归去。
诗人的那张无弦琴呢?
“卧读陶诗未终卷,又乘微雨去锄瓜。”
后人。或者我们,是否已然失掉了那份泥土的芬芳与心灵的娴静?采菊东篱,悠然见南山隐隐,六朝的诗意渐行渐远了。
我们其实都是些哀哀无告的迷途的孤儿。
我們其实早已失掉了那鸡鸣狗叫的故家。
回家吧!诗人轻轻地说,如沧海一声啸。
那个字念“罴”陈鲁民
十年浩劫期间,在山东大学一次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会上,红卫兵把“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标语贴在老校长成仿吾胸前,被他一把扯掉;按他的头逼其“低头认罪”,他昂首挺胸。红卫兵无计可施,读毛主席诗词以壮声威:“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狮!”被扭作“喷气式”的成老,奋力抬头,高声断喝:“那个字不念‘能,那个字念‘罴(pi)!”顿时换来了恼羞成怒的红卫兵一阵拳打脚踢。
成老先生也真有些“迂阔”,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已经被人家整成这样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心思关心“屠夫”们哪个字没念时,再说,念错字是他自己出丑,自有人去笑话他,你只须冷眼旁观就是了,何必引火烧身?可是没办法,多年当教育家形成的职业习惯,他听不得有人这样当众出错,特别是自己的学生,不纠正这个错误,就实在无法忍受,哪怕会因此遭到更严重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