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心要付费

◎ 周宏翔

　　不开心要付费

　　◎ 周宏翔

　　

　　我曾有过一段非常不开心的时光。

　　那时候我住在古北，周围都是日本人，邻居上下楼，时时刻刻都在用日语问好、道别。隔壁的日本男人总是西装革履地提着公文包出门，看见我也会情不自禁地说一声：“哦哈哟。”他笑得很诚恳，但我总是苦大仇深地看着他。

　　第二天，他突然说起了蹩脚的中文：“早伤（上）好。”

　　“你好。”虽然我还是要死不活的，但确实被他的热情感染到了。

　　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有时候下班回家也会遇见。他说他叫藤井。有一天他来敲门，说：“我太太和我，吃饭，和你，想。”

　　虽然这语序实在有点怪异，但我听懂了。踏进他们家的瞬间，我突然不知道该把脚往哪放，整个屋子整洁得如同样板房。她太太也用中文说：“你好，请进。”我有些手足无措，只是木讷地坐在那里。

　　他太太原来是和中国客户对接的产品经理，所以中文说得比较好，反倒是藤井，说上两三句，总让我误解成了别的意思，后来便干脆埋头吃饭。酒过三巡，藤井太太提醒：“我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我抬头望了她一眼，说：“有吗？没有吧。”

　　有一天下楼，我遇到藤井太太买菜回来。看见我，她热情地打了招呼，我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藤井太太说：“千万不要不开心，否则会花钱的。”我先是一愣，然后望着她，她嬉笑道：“我没有开玩笑哦。”

　　我没把藤井太太的话当回事儿，结果当天就丢了钱包。我狼狈地拨打各个银行的电话冻结账户，然后到派出所补办身份证。那一天特别累，我突然想起藤井太太说的那句话，思来想去，决定第二天去找她。当她看见我站在她家门口时，有些意外。

　　我说：“藤井太太说‘不开心的人都是要花钱的’是什么意思？”

　　“你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吗？”

　　“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那句话其实是我先生告诉我的。我有一些朋友，他们不开心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买东西或伤害自己，最后都要花钱来解决。时间久了，我就觉得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夜里，藤井突然造访，还递给我一个像锦囊的东西。他说，这是“御守”，可以保佑我诸事顺利。这令我非常感动。

　　说来奇怪，从那天开始，我好像开始转运了，有人打电话说捡到了我的钱包，因为里面有我的名片，他便送到了公司楼下。而后，新来的领导看了我之前落选的方案，居然想重新执行。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声响，开门一看，发现藤井夫妇在搬东西。

　　“你们这是？”

　　“我们要回日本了。”

　　“啊，这么快？”

　　“是的，我先生的工作调动了，所以不能继续留下来了。”

　　这时藤井先生冲上来说：“你，是个好人，开心了。”

　　藤井太太也紧跟着说：“所有的开心都是免费的，不是吗？”

　　当天，我与藤井夫妇依依惜别。后来，楼梯间里除了我，就只剩下从顶上圆窗投下来的阳光了。

　　（摘自《相遇是比爱更美好的事》江苏文艺出版社 图/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