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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种萝卜去了(组章)

  • 作者: 鸭绿江·华夏诗歌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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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韩嘉川,山东青岛人。著有散文诗集、散文集、小说、纪实文学等多部,电视作品多种。作品被百余种选本选载,并被介绍到国外。曾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等多种奖项。先后任青岛市文学创作研究院副院长、《青岛文学》副主编、青岛市作协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祭? 海

      1

      那是人与海娘娘的约定。

      天气晴朗,地气上升,阳光露出和善的面容,与亲戚朋友一起笑逐颜开……

      大海猎猎地伸出风的手,触摸祭海广场上的牲礼,似在掂量人们的诚意。

      那时船已泊在海面,期待起锚出航。

      那是人与神的郑重承诺。

      穿葱心儿绿上衣的女人与孩子站在龙王庙的院子里,看男人高举香火跪拜,一家人的平安幸福,全在祈愿里了……

      风的手扬洒的海腥味儿,那便是平民百姓的幸福含量。

      渔船已在海面上了,是出海的时候了。

      那是人与海的精神契约。

      从行走于波涛的贝丘人时代便知道,人与大海有一条看不见隔不断的脐带,无论向内陆走多远,都不会忘记海的韵律,因为连着我们的心跳。

      風声扬起人们的脸,蔚蓝是心灵的家园。

      船已驶上了海面,太阳从海平线上照过来了。

      2

      大地上的庄稼、树木、房屋以及泥土,无不是父母的影子。

      尽管树皮草根都曾是贫穷喂育儿女的干粮,而一块漂木,是天地间的全部。

      因而向大地,致以深深的敬意。

      当呼吸浮出水面,从蔚蓝走来的生命携带静谧的优雅;而贝丘废墟清白的盐粒,为人类基因做坚硬的遗存。

      把水边的日子打理成灵魂的救赎,

      用泥土向大海,致以深深的敬意。

      解开缆绳,所有海浪都复活了;而鱼比船走得更深远。

      女人与猫沿着相同的嗅觉,构思渔人归来的幸福。

      低调生活的光芒,在潮汐中波动。

      以宿命向海神,致以深深的敬意。

      一杯水里的阳光,映照春天的来路;花朵轮回开放在心性的高处。

      欲望是一本翻不完的书,海平线的倾斜,与思想的重心有关。

      以此向未知,致以深深的敬意。

      开凌梭的旅程

      沿五千公里河道的冰封历程,呈现给渤海湾以曲折的隐情;

      民歌的粗粝、海碗的饥饿、教室的八面来风,都冻结在黄河的冰层;

      潜伏的梭鱼在桃花汛里暴动,在开裂的河面汹涌奔腾……

      吐尽泥沙与杂质之后,将沿途两岸的冰雪日子,一并祭献给沸腾的大海。

      在冰凌中深省过的鱼,里外都是干净的;

      每一只鳞片,都有一个太阳在耀动。

      渔夫的手腕牵系的网纲,用整个冬天的叙事方式,

      让每一个网扣都结构着生活的图景。

      父亲种萝卜去了

      群鸟钻进树上的乌云,鸡狗回到院子里,牛羊也已回村;

      地平线的表情在变,空气的湿度足够酿成一场暴雨。

      从城里回来的儿子得知,父亲到山上种萝卜去了。

      睡莲收起叶瓣,缸里的水在外溢,苔藓掩着瓦缝儿。

      父亲在电话里说,屋子漏了,燕窝也从咱家檐下搬走了。

      谁家婴儿的啼哭传出巷子,草叶枯黄是断奶的时节。

      破旧的手推车斜倚泥黄的院墙,集市离得更远了。

      父亲到山上种萝卜去了,空气已湿漉漉的了。

      村子日益苍老,荒芜起于小学校钟声的斑斑锈迹。

      玉米茎杆与棉秸还站在田野,高粱地的风流却已不再。

      荧屏的雪花比冬天来得早,深夜的火炕温度不动声色地褪去。

      山坡上的坟头爬满了枯草,可父亲却依然坚持守着。

      比影子更轻的风声潜于四野,细听有千年的脚步迈过。

      父亲种萝卜去了,山上的风云是否酿成了雨……

      父亲的呓语

      一只船的龙骨,依然完好地留存着海上风暴的痕迹。

      父亲,曾守着一片黑土地,挥动斧锯砍伐木头与苍凉的季节,造一间让有梦者做梦的空间。他还向小马驹与天上的飞鸟打唿哨。然后吐口唾沫在手心里,拉动锯子像鲁班,制造一些生活的格式。

      唾沫就是力气,小时候我这样想。

      船的龙骨与海浪依然镶嵌在父亲生长的海岸上;他却背离大海,去黑土地挥动斧锯。

      雨季的面孔灰蒙蒙的。人们把语言种植下去,生出丛丛白茫茫的芦花;大雁在里面安家繁衍,而南飞的想法,却从来没有断过。

      也生出些鱼肚白的晨曦,茶一样或浓或淡地浸泡在水雾里。

      父亲吐一口唾沫在手心里,便有了力气在那个雨季。

      龙骨与海浪的气息很遥远,太阳裹着黑云的胞衣;

      被呼哨击中的马驹与飞鸟静止在雨季的灰色面孔上。芦苇的思想在雨水中,散发着海洋的气息,然后让那里有一只船的龙骨,还完好地留存着海上风暴的痕迹。

      本文标题:父亲种萝卜去了(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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