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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组诗)

  • 作者: 鹿鸣杂志期刊
  • 来源: 归一文学
  • 发表于2023-11-09
  • 热度44968
  • 唐 果

      空巢的母亲

      每次,当她纠结于

      是继续躺着

      还是咬紧牙关起床时

      她浑浊的眼泪

      就会从深陷的双颊

      无声地淌下

      母亲的忧患

      ?

      孩子流浪

      做母亲的

      哪能安枕

      ?

      在床榻躺着

      从七窍泄露的信息

      却是与火灾、病患、仇杀

      以及从高空坠落的花盆有关

      ?

      意识到自己思维不祥

      母亲便朝空中频频吐唾沫

      ?

      在沙发上坐着

      她想到的是

      车祸、失足、蝗灾

      以前来路不明的子弹

      她又把后悔药似的唾沫

      吐向垃圾桶

      ?

      被忧虑挤满身体

      当母亲的终于知道

      为什么

      她喝口凉水也会发胖

      我也是母亲

      ?

      孩子睡在楼下

      与我的床隔有十八级楼梯

      当我被梦魇惊醒

      睁大眼睛

      盯着无辜的天花板

      想着与我隔着十八级楼梯

      在另一张床上

      把自己蜷缩成一张大饼的孩子

      我就又能安心地睡去

      即便梦魇排着长队

      即便它们摩拳擦掌

      准备依次将我吓醒

      山上的母亲

      板栗成熟的季节

      一位老母亲大清早上山

      她的女儿喜欢吃板栗

      这个星期就要回家

      ?

      老母亲从草窠里拾起板栗

      用小石头在大石头上

      把刺猬一样的板栗壳砸开

      取出那栗色的圆形物

      ?

      提着一篮子板栗下山

      她笑,仿佛看到女儿

      吃着黑色的板栗

      过着蜂蜜一样的小日子

      年轻的母亲

      一位年轻的母亲

      往返于客厅和楼梯间

      这是个有洁癖的母亲

      她从不用手

      拾孩子的脱在客厅的鞋

      她用脚

      把客厅的各式鞋子

      像渡船一样,摇向楼梯间

      ?

      鞋子一天天长大

      母亲渡船的技术日臻成熟

      42

      母亲·爱之河

      有关母亲的诗篇(组诗)

      杨 骥

      鸡毛掸子

      ?

      小时候 ?

      调皮与贪玩之后 ?

      母亲的数落跟着鸡毛掸子 ?

      就会尾随而来 ?

      屁股上的疼与痛连同 ?

      震出的泪水一道 ?

      啪啪 哗哗

      ?

      长大以后 ?

      偶尔间的犯错 ?

      那根长不大的鸡毛掸子 ?

      也会在我的身上 ?

      磕出二三声闷响 ?

      只是没有了一丝痛感

      ?

      如今 那根不改容颜的 ?

      鸡毛掸子 ?

      静静地悬挂在堂屋的门背后 ?

      像一段躲藏的岁月 ?

      母亲的手早已够不着它了 ?

      我多么想再次被它轻叩或重击呵 ?

      无论一次 二次 三次……

      慢一点

      “慢一点”是挂在一个女人嘴角边的

      囗头禅

      不知不觉中 我已经听了几十年

      小时候 这种声音很清脆

      字正腔圆

      多年之后 这句简单的叮嘱

      变得虚弱与苍老

      像一件易碎的瓷器

      有时自己的孩子出远门

      我也会脱口而出“慢一点”

      望着孩子渐小的背影

      我恍若一下子觉察到了

      那个叮嘱了我一辈子的女人

      也正在一天天变小

      忍不住的就泪流满面……

      我又看不清你的容颜了

      ?

      先是从几张发黄的照片上 ?

      看你:胖嘟嘟的脸 新月般的眉 ?

      黑亮的粗辫 青涩的浅笑 ?

      继而:素洁的短发 紧抿着的嘴巴 ?

      微凸的颧骨 不易察觉的憔悴 ?

      ……每年相似的清明节里 ?

      我总是把时间倒拨了 ?

      一圈又一圈 ?

      好让光阴回流 ?

      流向曾经的过往 ?

      那里有一种久违的温暖 ?

      失而复得

      ?

      现在我只有从你遗留下的照片上 ?

      轻轻抚摸曾属于你的岁月 ?

      感叹生命的艰辛与简短 ?

      看着 念着 不争气的泪水 ?

      再次蓄满眼眶 ?

      哎 我又看不清 ?

      你的容颜了……

      谭滢

      

      1

      这是一个能够迅速产生热量的词语

      能使心中的岩浆瞬间升温

      红彤彤的色彩都是顺应的关照

      无需言语自有一根神经接通情感

      平日在底部,分别后就盘踞在顶部

      母亲滑嫩的小手抚摸过爱情

      并由此沦陷

      母亲羞涩地编织了爱情

      又小心翼翼地编织了儿女

      年轻的母亲笨手笨脚伺弄自己的儿女

      就像小时候伺弄自己心爱的玩具

      慢慢把他们伺弄成一个小小人儿

      有主意、有脾气,会耍懒、会顶嘴

      时间撷走了母亲的青春

      垫作孩子们往前走需踩的一片叶子

      生活的经纬线上几个重重的法码

      丈夫和孩子与老人使她掉入

      柴米油盐炮制的酸甜苦辣

      沦陷于黑键白键交替的浓稠光阴

      眼角的鱼尾,青丝里的白发

      都是触目惊心的符号

      母亲粗大的双手不断挑战生活的味蕾

      更新日子的滋味

      当小人渐成大人

      母亲的人生开始后退

      瞧她多像冬天里墙角下晒太阳的

      那只老麻雀

      2

      从黄河的源头走来

      秉承着黄土地浓厚的母爱

      用乳汁、小米和红薯养育出

      善良、诚恳、忠厚的下一代

      日光灯下缝补着那些破旧的日子

      母亲的眼就花了

      太阳底下锄掉那些疯长的野草

      母亲的背就驼了

      母亲站在老槐树下

      为归来的儿孙接风洗尘

      走时又用目光一遍一遍地

      抚摸那渐行渐远的后脑勺

      站在村头盼着归来的孩子

      母亲的头发就白了

      眼花了,背驼了,发白了,

      母亲老了

      3

      黑夜与白昼交接的时刻

      一场情事接近尾声

      白昼的白抚平了黑夜的黑

      所有的所有都将过去

      精子和卵子相逢的喜悦,

      崭新的生命会在某个雌性的腹部孕育

      十个月弹指一挥,破土

      竹笋的脆爽在舌尖上

      又把时间推进了一节儿

      还有那些蝌蚪和蛹

      都在襁褓中完成了过去式

      挂在枝叶间的蜘蛛网

      把己有的所有挡在光阴的另一面

      任其慢慢陈旧,悄悄腐烂

      崭新的补白了过去的空缺

      承接过去的终点,未来的起点

      草木和生命

      哪一个可以更骄傲些

      当阳光收起它偌大的折扇

      所有的生灵将纷纷被

      掀入黑暗

      在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的

      世间,人们哭着笑着来着走着

      一出一出的悲凉已冷却成掌心的厚茧

      己感觉不到痛疼

      曾经的曾经都恍若隔世

      4

      一声布谷鸟鸣,唤醒了一把挂在墙上

      蓬头垢面的镰刀

      它从墙上走下来

      在农人一前一后的节奏中洗脸

      然后在农人的引领下,像一个

      傲骄的小媳妇奔赴三里之外的婆家

      市面上,草莓和樱桃让刚刚走过花海的人们

      眼睛放光,细胞被红色濡染

      布谷的叫声,使一缕杏香掺和着麦香

      迅速浮出水面

      一下子拉近了时令的距离

      暮春的闭幕式太过盛大

      人们的心一直在铺满花香的原野上游荡

      迟迟不肯回来

      一担杏子,在时光的深处叫卖

      孩子们在叫卖声中朴楞楞地飞来

      手帕兜着一把麦子

      与小贩进行着简单的交换

      甜腻的杏香是五月

      在大地上最幸福的记忆

      一直被深深地镌刻在时光碑上

      田野上,麦子掀起的黄浪

      让农人的心无比熨帖

      颗粒饱满是大地至今延续的梦想

      这种接近于黄种人肤色的黄

      是大地上和种族相关的一种隐秘的图腾

      这种图腾和一把镰刀、一缕杏香

      密不可分

      本文标题:母亲(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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