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述
若，29岁。平头、健康、英俊、消瘦的男子。只会两种表情。一种是放声大笑，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回音不绝。另一种是绝冷的锐利的，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眼神游离。有短发情结。
我是若。29岁。单身。
二、遇见
十年前，我二十岁。遇见燕。我爱的女子。我们在一个小厂认识的。那是个没什么规矩的厂，也许有，只是没人遵守。我和一帮朋友整日纠结、打架、喝酒、打牌。我的年少，那样绝好的时光，那样肆意挥霍。
燕，长发、麦色皮肤，是个腼腆的女子。刚毕业，有一种傻傻的天真。是那种纯真的样子，没有世俗沾染。
她从不和我们说话。总是离我们很远。我知道她从心里是排斥我们的。
只是每一次我从她身边经过，我都会有一种心疼。她那样小心翼翼。总是把门关得紧紧的，面对我朋友们的调侃。然后一直在Ic 亭边不停地打电话。
一如既往的独来独往。这样寂寞的女子。
在人群中，有如一块奇石那样突兀。
我远远地看。
渐渐地，她找到友情。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总是占着她的善良。但她的脸上渐渐有笑。她的笑，很美，也许是难得。只是我依然远远的看。她的笑与我无关。就像我这样观望她的一举一动，亦与她无关。
三、 爱情来了
也许二十岁。我的生活注定要降临一场爱情。
我无处可逃。爱情来得这样谇不急防。
“燕。我喜欢你”
隔着铁门栅栏，我有力地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字地说，“相信我，是真的”。
我握得很用力。她一直想要挣脱，在我面前她是那样柔弱的女子。只是她的眼里没有羞涩，脸亦没有脸红。
我知道，她的心没有跳的很快，一如既往的平静。所以，我知道她没有一点爱我 。眼里只是恐惧。于是，我松开手。
她很快地跑开了。我的手心一片空洞。
年少，我那样自私。因为是我喜欢的女子。我警告那所有靠近他的男子。然后有一天，她来找我。脸上满是愤怒，还有恐惧，但很坚决，带着义气。
“若，我拜托你。不要伤害他们。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生活，因为你个人的感情。”
我怎能忍心看着她哀求的眼神。我伸出双臂把她紧紧拥在怀里。“燕，我答应你，但也请你这样放我在心上，好吗？”
“你也要当我的兄弟，若？”
“我不要。我要你做我女朋友。”然后有泪湿在我的胸膛。
“如果我答应你，那请你改变自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变好。我不相信绝对的坏人。一个人坏到极点，总会变好的。”
我捧起她的脸，满脸泪水的她这样让心疼。我低下头，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然后她闭了眼，把头埋在我的怀里。
没有诺言，但燕却不再自由了，从此背负着我的爱。
四、短暂的幸福。。。
我经常去找她。我们在同一个车间。除了吃饭，我看不见她。但我还是会打电话给她。原来爱一个人，会这样想要时刻和她在一起。我害怕她又会一个人，去走很长很长的路。所以，我总是牵起她的手，仿佛这样便能走到幸福。我真想丢掉一切，只要能和我身边这个女子在一起。
她一直都是走在我的左手边。
我们总是亲吻，没有很多话，也许说了便要失去。
也许忧郁的人的快乐是可耻的。幸福多久，痛便要加倍地苦。
五、
后来，燕回学校念书。我，回家，出国手续。到加拿大，是和一个儿时的伙伴以结婚的形式。从小到大，我一直没有违背父母的意愿。我从不会让他们知道我在外面打架，使坏。无论如何，我总是好好地回到家里。妈妈说：“那个女孩，已经在那边定居了。等签证下来，你也可以去了，以后也可以定居了。我们双方的父母都很满意。孩子，我们都希望你以后能过的好。”
我要怎么向你说出这样的结局呢？我从此不想再去找你，我只想你能渐渐地就那么忘了我。
燕，一直给我打电话，她说：“若，我想你。总是。”
我在电话这一头沉默，我还能给她什么承诺？
“若，我总是会想你。一直。像，呼吸，随时随地。”
我挂了电话。
燕，总是要忍了很多很多的思念，然后给我打电话。每一次却只有那一句话，便没有言语。
我这样冷漠，燕，你应该懂的，我们没有结果，你一定要比任何人幸福。
六、
我终于对她说出了真相。她竟会那么平静。她轻轻地说：“若，我很早就预感，我们会没有结果。但，我还是爱你，从你吻我的那一刻起。我不会轻易喜欢谁。十八年的时间用来认识你，一辈子的时间用来记住你，想念你，这是今生的宿命。”
燕，转过身来。踮起脚尖，灼热的唇贴在了我的唇上。我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我看到了她疼。她在我的肩上留下很深的齿印。她只是不停地说：“若，我疼，我疼。”
但没有泪。
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守了十八年的贞洁，在爱面前却不设防。我却无法进入。
最后，我看到一滩的血，鲜红，鲜红的/
燕，一遍一遍地抚摸我的脸，手指冰冷。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没有高潮，只有血腥。
我们这样完成了成长的蜕变。这样便在一瞬间苍老了，临近了死亡，没有历经成年。
我们总是不能一起到天亮，燕，默默地穿了衣服。没有道别，留了一张大头贴。
她把领子竖起来，转身离去。
照片中，燕，一脸固执，没有笑容，眼里隐着忧愁。
七、
我一直在做出国手续。没有时间去找燕。
直到有一天，她重新站在我面前。面容苍白，头发凌乱，干枯，分叉，散在肩上。眼神黯淡，嘴唇干裂。
我无法伸出手去拥抱她了，我怕她从此碎在我的手心里。
“若，陪我去剪头发。”
语气坚决。
“若，每一次你的指尖穿过我的长发时候。我知道它们是被爱着的，是那样轻盈的要飘起来。
而现在，它们开始断裂、分叉、枯黄。若，我觉的它们像累赘一样，一直把我的头拉着往后沉。我总是感到我无承受它们的重量。好重，好重。若，我好辛苦。
燕，走进了一家很普通的理发店。坐下。她，对着偌大的镜子泪留满面。
发丝飘了一地，从此便没有了生命。
我把烟抽出贴在唇上。我想起燕说，若，有时我想是你手上的烟，这样你便会把我放在心上，吸进肺里，纵使会化成灰烬。
第一次，我在抽烟的时候，想要看看她。
“若，记的有一个传说。当一个男子抽出第一支烟的时候，对它许一个愿望，再倒插回去，放到最后。这样愿望就可以实现。”
我很早之前，便知道这个传说。我许的是：“忘了我吧，只要你能幸福，
就算从此不再想起我。
八、
在七月明亮的阳光下，我伸出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习惯地顺势下去。却什么也没有抓到。触到的是她消瘦的背。
然后，燕笑了起来。我的手指开始尖锐疼。
打了锗哩的短发，似一根根刺。
在遇我之前，她那样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每一根刺都晃眼。当我向她伸出双臂的时候，我看见她隐忍着拔掉每一根刺。
而现在她又对着那些接近愈合的伤口一根根用力地插上去，好让自己回到从前。
若，你这样的男子，你到底有什么权力伤她这样深。
她笑得用力，在七月的阳光下。我的眼眶灼热，干涩地流不出一滴泪。
“若，我们做一个游戏，好吗？”
“不要了。”
“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一定要做吗？”
她不等我说，推着我背过身去。开始说游戏规则。
“若，你往前走十步，我看一下，你会离我多远……
我呆立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出。我转过身的时候，看见她狠狠地跑开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离去的背影。我扶着立交桥的栏杆，浑身瘫软。我竟这样，眼睁睁看着我的爱离去，无能为力。
每一次，都是我留给她背影的。原来看到背影心会这样痛。
如果我走完十步，我便什么也看不到。这样爱我，连离去的痛都不愿让我承受。
九、
风起。这个城市，每年的一次台风。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台风来之前已经失去了。
十、
“失去”只是两个字的一个词，却有种念着都会有刺痛的力量。
我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来忘记，却……
有些记忆，像是刻在肋骨上/
它以隐忍的方式存活。
抬头举手间，脸便扭曲成
苦痛的样子。
如此赤裸的呈现在我的眼里，
狠狠的刺痛，
于是，流下透明的液体，
我闻到从心上划过的血腥味/
转身，离开/
远方的天空竟是晦暗。
鱼眼
上海 2005。9。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