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世小说
父与子
◇胡治平
父亲把稻种播撒到田里，然后去耘田、去锄草、去灌水。到了秋天，父亲把金黄色的稻谷从田里一袋一袋扛回了家。
儿子坐在家中，跷着腿，呷着茶，摇着大蒲扇，皱着眉头说：“真热！”
父亲身上补丁摞补丁，从集市上买回了昂贵的布料。
儿子穿上崭新挺括的衣裤，用手指弹了弹，快意道：“漂亮！”
父亲弯腰躬背建成了一幢新房，自己却仍身居破旧的屋里。
儿子住了进去，呵呵笑道：“舒服！”
父亲与儿子一道出门，儿子愁得走了。父亲双膝往地上一跪，双手跟着往地上一撑，匍匐了一截身子，撅起的屁股有如一个锐角，瑟瑟抖动着，一颗头发花白的脑袋扭转过来说：“儿子，快骑上来吧，谁让我这辈子生身为你的爹呢？俯首甘为儿子牛啊！”
儿子一听，双眉一挑，双目圆睁，说：“老东西，你在骂我是不？”
说完，儿子一跨腿骑了上去：“驾！”
父亲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走出家门，逢人便乞求说：“你能把我买下吗？便宜些也可。”
一个年轻人说：“你真是老糊涂了，谁要你这把老骨头？啥活都不能干，有个屁用！”
父亲碰上了一个和他同样老的人，却身戴枷锁，由两个公差押解着走在路上。
父亲深觉奇怪，就趋步向前询问：“你、你，年纪这么大了，竟是为何？”
一位公差说：“他从年轻时就开始偷钱，一直偷到老，家里的钱都能堆码得欲与天公试比高了，天理昭彰，终于东窗事发了。”
父亲问：“这是为何？”
父亲问过后马上就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的问话是多余了，便与老者异口同声地说：“为儿子！”
老者对父亲竖起大拇指说：“聪明！”
父亲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可他想寻找买主的决心不死，继续在路上走。
有一天，父亲就死在了路上，身体变成了一棵茂盛的大树。
一个夏日，儿子走在路上，骄阳似火，正热得受不了；忽然看见前面有棵大树，就赶快跑过去，坐在树荫里面敞开胸怀说：“凉快！”
儿子又说：“这真是一棵好树啊！”
父亲树听了儿子的话，有些感动，他想说话，可是怕把儿子给吓着了，只是轻微地抖动了下身子，发出一串沙沙的声响。
（字数：7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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