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崇山
我决定找韩小磊家长。
韩小磊老是这样，明年高考肯定不行。
他聪明，基础也好，不知为何突然这般厌学？
韩小磊母亲来了。
我见她那样，心一惊。惊诧她如此憔悴，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苍老、无血，两眼布满岁月的风尘，像是很疲倦的样子。穿着简朴，身上无花无朵，说话也期期艾艾的。
我同情她的心油然而生。说话柔了十倍，平时的大嗓门也低了八度。
我说，韩小磊不学，上课精神不好，下课就躲在寝室里睡觉。你得想想办法说说他，不能让他这样发展下去。
她脸现惊诧，嘴张着，好像对我很歉疚似的，嘴里不时地说，对不起老师，让你费心了。我说，费心没什么，关键是韩小磊明年考不上大学，才是我着急的。
她又急忙安慰我，老师，你不要着急，是俺不好。
我对她有些不满了，你应该教育韩小磊，督促他振作、努力才对，光说费心、对不起，这可不是我叫你来的目的呀！
这话我没说，我只说，你怎么能劝劝他叫他努力才好啊！
她无言，眼角噙泪，我见她这样，摸不透她心里想说什么，也只好三缄其口。
俄尔，她长叹一声说，他爸去世了，他伤心着呢！
我大惊，一瞥她，她头上扎着白头绳，心里忽地明白，她身上为何无花无朵了。
我顿时心悲而愧疚，连说对不起。抬头见桌上有碗大的黄酥梨，这是妻从家乡带来的。家乡是梨乡，每年妻都把梨树上最大的酥梨摘来带给我吃。
我拿了一个大酥梨递给她，她十分羞涩嗫嚅着不肯接。我对她说，一个梨能有什么呢？殊不知，她接下了这梨，却是她与儿子的最后诀别。
她走了，我不知这次谈话对韩小磊的学习有没有效果，管不管用。
几个小时后，她又回来了，我很热情地接待她，想听听她与儿子谈话的结果。可她却说，对不起老师！俺没有找到韩小磊，俺麻烦你将这个梨转交给小磊。
下午上完课，我找到韩小磊，告诉他，你母亲来了，你母亲还为你带来一个大黄梨。
韩小磊接过大黄梨，舍不得吃，很珍贵地放在手上，那眼光看梨，让你感到那不是用眼看，而是用心看、用神看，他看得那么专注、看得那么神往！
这天晚上，韩小磊家里来人，带来一个撕心裂肺的消息，韩小磊母亲回家，因买不起车票而坐手扶拖拉机半路上出了车祸。
我第一个反应是，是我害了韩小磊的母亲！
我带着负疚的心情与韩小磊一起到了他家，韩小磊母亲静静地躺着，很安详、很恬静，我甚至还看到她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
韩小磊双手捧着那只大黄梨，他对着黄梨，脸上泪珠滚滚，但表情却是异常的坚毅。
俄顷他郑重地将那只黄梨放在母亲手里，嘴不住地动着、动着。
他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我发现韩小磊一下子成熟了。
当代小说 2009年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