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它是我见过无数海滩中的一个。
曾经，我迷惑于这日夜翻腾的咆哮
仿佛一种距离，而夜鸟
突然掠过：月光下，螃蟹
所吹出的孤独。这孤独，在海的边缘
几乎是克制。在暧昧的边缘处
如果退潮时形成一个个的水洼
我们照见自己的脸，能够
相忘于江湖吗？沙，礁石，以及
月光所勾勒的曲线，东海岸
我们漫步时所倾听的
漫长的涛声，是否意味着生之短促？
而潮水涨起时，我们什么都不懂得
2
我并不了解大海，它的永远
像一具望远镜。往往在激烈的爱之后
丰腴的躯体犹如午夜的海滩
明月、星辰……在以往秩序的舆图上
我的手指尝试着唤起新的潮汐
那些幽深的暗处，无穷无尽的镜子里
有一些夜晚，有一些白昼
潮起潮落？倾听这海滩
并不需要我们走到更远之处
它就在身边，直到我们
眺望到宽阔海洋递来的陡峭
天际有一抹微微的蓝，精卫嘴角留下的
那滴泪吗？要填海却为它增加了一滴
当我内心的萌动在颤栗中脱离
3
一个海滩，相似于另一个海滩
但这海如此神秘，即使我时常造访
海是水的深度：一个发凉的额头
可以构筑什么样的堡垒？我倾听
在涛声把我完全沉没之际
怎么样的血液能够回应于夜之海滩？
不远处的农舍还是一如既往
充满犬吠和鸡鸣的未来，而城市
所抹去的萤火虫的激情，在草丛中
探索着这个夜晚的温度，假如
它不曾发光，假如这夜晚倾斜
一个人的名字能否在海水日夜的
消磨中，传送了不曾湮灭的骨骸
像我们偶尔捡到的碎片，过去的喉咙
能够成为普通话里标准的发音吗？
4
良宵。虚度的酒杯，月之晕。
偶然之日的床笫，能够讓人
沉沉入睡？像是进入到了大海深处
野蛮的无休无止的胃，说出它
就是一部个人探险史：凶猛的鲨鱼
和庞大的鲸……收获日落的余晖寻找到
港湾的温暖，即使寒潮也将借道
但此时有风说话，含混不清的口齿
世界从一种意义翻译到另一种，沙滩上的
一张沙发，与同行者我这样虚拟
兑现为那块我们歇脚时坚硬的岩石
它独立于这座上升的沙滩，裸露，
却无法改变。我愿意坐下，倾听中
保持对于大海的想象，波澜间跌落的
蓝，在我们身体渗出的浑浊的痉挛的
虚汗里，有另一座大海的出口
5
午后其实我们已经路过，海岸线
蜿蜒。从山道拐弯处看去：
夏日旅行的归纳。没有台风的消息
禁渔期，它平静得让我们忽略。
当无法辨认出的夜鸟推醒休眠的渔船
海岸线醒来，喧嚣的涛声下
大海一片寂静：去读，去探究，
去找到旅行的高潮？迟钝的视野
臣服于这海的反复无常，我们纪念
一个死去的人，一代又一代的精英
他们写下，他们消失，打包到
我们的酣睡中。或者在千篇一律的潮汐里
他们改变这轮廓，以至于我们漫步时
此刻，抬头时被这些风景所惊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