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涵婧
一、缘起
该片段改编自昆曲《牡丹亭》选段《皂罗袍》,原唱词部分为“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后。笔者选择以昆曲进行改编创作的原因,一是作为汉族传统戏曲中最古老的剧种之一,被称为“百戏之祖”的昆曲在民族音乐中颇具代表性,集中国传统美学抒情、写意、象征、诗化为一体,艺术价值极高;二是对于昆曲进行复调改编的作品数量相对于同样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民间歌曲较少,是冷门的改编创作领域;三是笔者对中国传统戏曲艺术与20世纪西方作曲技法能否有机结合的大胆实践。二、背景与材料
该片段改编于昆曲《牡丹亭·皂罗袍》。《皂罗袍》此折是《游园惊梦》中的高潮部分,刻画了杜丽娘千回百转的心态,令人动容。角色内心深处对于美好景致的向往使得其思绪万千,悲叹大好春光无人欣赏,自怜自怨,悲从中来。该片段为对比式复调形式,高音声部采用迂回式的音高、节奏流动,还原了昆腔旋律精巧与婉转、细腻与生动的特点,在保留原曲旋律的前提下,笔者改编了部分高声部句读“呼吸”处。由于使用器乐演奏,故将戏腔唱法中的“水磨腔”以演奏法中的装饰音代替,同时也体现了复调音乐中装饰音的点缀作用;将原曲的4/4节拍替换为6/4拍,更加延展了昆曲自有的“绵绵之意”,从而保留住原角色唱腔的韵味。片段引入主题部分,第一小节高低声部同时以传统调性及复对位模式进入,低音声部为主题旋律。至第二小节处,高声部呈现无调性的倾向,低音声部仍保留传统调性特点的旋律。此处使用的手法将预示着片段将往瓦解传统对位结构的方向发展。从第三小节起,高音声部至尾声处都扮演传统主题旋律发展的角色,而低音声部旋律从第三小节至片段末尾以十二音序列写成,使用经典十二音序列矩阵,以新的排列顺序现于片段中。十二音序列的应用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昆曲婉转、细腻等特征所营造的诗化意象,增添了更多的怪诞、虚无的意境感,听觉上的“碰撞感”较为强烈,旨在以后现代的方式表达原昆曲主角由“具象”过渡到“幻象”,亦实亦虚的“惊梦”经历。高低音声部不同元素的横纵结合、相互呼应,构筑了该片段有机的对立与统一。三、节奏
低音声部第六小节起至结束处的写作使用了“不可逆节奏”的节奏类型。使用该技法的片段持续了三小节,低音声部的节奏型从整体来看,按照第六小节(从第一个四分音符开始而不是四分休止符)至第八小节的顺序,其从前演奏或是从后(即逆行)演奏的节奏都是一致的,产生了一种节奏的回文效果,也显示出此类型节奏单独分析时的“规律性”(与节奏的倒影相似)。我们不可避免地将音高与节奏联系起来,作为无调性的声部,不可逆节奏的运用,使个性化的音高布局与节奏选择,与有调性声部的传统节奏风格在对立与统一的概念上产生了共鸣。四、调性
直观来看,谱表的开头处呈现出明显的调性对峙(见图1)。高音声部大部分围绕E宫升C羽调式进行,低音声部调号为C大调,但在第一小节至第二小节引入部分直接预示了片段后续部分高音声部E宫升C羽的调性,实则从第三小节起始后为无调性。以下是建立于声部横向上的分析。高音声部的旋律写作大部分采用中国五声调式,宫音E音大幅度地现于片段的各部分,尤其在于乐汇或乐句停顿吸气处(图2、图3红色圆圈),强调E宫系统的重要地位,而羽音即主音升C音则常伴随着宫音E音前后出现(图2、图3红色矩形线),并在片段的关键收束处落音,也体现了E宫升C羽的主音地位,和宫音E之间紧密的联络。
图1

图2

图3
低音声部所改编的十二音各序列原型如下(图2、图3色块标记处):

纵向上则通过以下几方面:一是选择该十二音序列是由于在该序列中,#C、#F、#D、#G四个音级在P0中是连续出现的,并且与E大调调号上的音级一致,相互渗透,具有统一性。二是在片段的结尾处,两个声部一同落音于升C音上(图3红色直线),在收束音高的终止处,二者也达到了统一性。三则是上下声部调号直观的对比,以及高低声部调性类型的选择,对立之意正契合了对比式复调对抗式精神、互补式的趣味,凸显了该片段对立与统一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