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兆奇
《深层社会主义》,副题“苏联、东欧、中国。心的探访”。作者胯田茂树,曾就读莫斯科大学,现为日本青山学院大学国际政治学部教授,是日本年青的苏联问题专家。《深层》不是理论著作,而是作者一九八五、八六两年中走访社会主义世界的随记,其中不少直观感受很可一读。《深层》共分“个人主义之国——匈牙利”“亲苏之国——保加利亚”“国民高收入之国——东德”“受‘连带挫折之国——波兰”“反饮酒斗争之国——苏联”“在改革中充满自信之国——中国”诸章,现略述末章。
一、中国药
一九八五年秋,戈尔巴乔夫智囊团的著名政治评论家布尔拉茨基访问了大张改革之旗的中国。布氏归国后,把访问中的闻见,通过电视和报刊作了报道。对第一次看到在中国的超现代高层大厦和繁华商业街的大多数苏联国民,直接的反应是“这真的是中国吗?!”令苏联国民惊愕的原因是明白的,因为这距他们的固有印象太远。“文革”的劫难,苏联曾作过极详细的报道,高举语录的狂热大众,使苏联国民联想到了当年呼叫着“万岁,希特勒”的法西斯德意志国民。幻觉着十倍于德意志的饥馑的“鞑靼人”铺天盖地的越过国境的苏联人感到了真正的恐慌,当年在哈萨克中甚至有人说“一条西伯利亚铁路真的没关系吗?”此后长时期,苏联停止了对中国的具体报道,极其贫乏为饥饿所困的十亿人,举国上下灰色的人民服、遭到破坏而荒芜了的农村和城市,成了留在苏联国民头脑中的固定印象;中国——世界最落后的国家,是苏联国民的常识和长期意识。以后尽管报道过中国转变到了“邓小平的实事求是路线”的时代,但“赤脚的中国”作为不可动摇的观念一直持续到八十年代。
中国的社会主义产生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落后基础之上,苏联生产力水平虽高于中国,但基础也是“资本主义的薄弱一环”,落后的基础加上由之产生的不仅对新的生产力也对新的观念顽固拒绝的抗体,使两国在今天不约而同的走上了非走不可的改革之路,以致率先由东欧几个国家尝试、开始并曾被作为左道的改革,作为社会主义的必由之路为几乎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接受,所谓“没有改革就没有社会主义”是其极端的口号。象历来变革“祖宗陈法”都要受到来自传统的强大阻力一样,社会主义改革也受到各方面、主要是泥守经典的教条主义方面的阻力。教条主义往往是固执的,单靠说理难以改变他们的顽见,对他们最好的办法是摆出铁一般的事实。在苏联的改革鼓动家眼中,长期受“苏联模式”影响的中国的成功是治教条主义者的最好良药。
南斯拉夫曾被视为异端,“正统”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匈牙利是最早见到改革成效的一个,但在苏联教条主义者眼中,那不过是和苏联情况迥异的千万人口的小国的改革,它不能成为苏联仿而行之的示范。中国情况则完全不同,
二、中苏民族商业心理的差异
在
前几年起,国内开始了旨在探讨为什么中国社会“长期停滞”的讨论,说者有从专制主义强大着眼的,有从小农经济着眼的,也有从儒家传统着眼的。在这一讨论中有一种意见认为,在中华民族的性格塑造中儒家的“重义轻利”留有深刻的烙印,义利成了道德评价的标尺,其结果是科技被目为雕虫之技、经商长期受到压抑等等。但从另一面看——
但是,明乎此的
和中国的商业心理相反,苏联民众的心理对商业表现出厌恶,追溯其传统,昔日俄罗斯曾视经商为“犹太人的污浊”。在莫斯科的大街上,在苏联国营商店绝对感受不到在今天中国的那种“氛围”。前年,苏联因外资不足决定以其先进的空间技术向西方提供商业卫星,这一决定为民众所不屑,
一九八八年元旦于东京
(《深层社会主义》,筑摩书房一九八七年四月五日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