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杰
立 春
早春是一只把忧伤当做女神
在田野上漫步的老虎
它要穿过积雪的树林到更远的地方
风在爪印的梅花里打着滚
虽然去年的春天早已把它抛弃
可是现在
新鲜的奇迹就要在眼前发生
雨 水
那么多星星的碎块
砸在野草的额头上
世界变得清凉
使得石头发出花香
我必须活着和这个世界告别
并且迫使心脏变成飞翔的灯火
惊 蛰
一条有花点的虫子爬进我的梦
我醒來
我想成为一条虫子
一条能够爬进童年的花园小树
一条在土里哭泣的虫子
因为只有母亲的手
才能够把我和悲伤的词语分离
春 分
白雪，飞鸟的翅膀
被逐渐上升的树枝点燃
我看到母亲编织的十字玫瑰
豹子的斑点
一群吵架的星星
闪烁在记忆的星空
那些不曾消失的雨水
在盲者的胸部燃烧着火
清 明
一只白鸟在雪中漫步
肩膀落满了颤抖的蝴蝶
在遥远的山冈
熟悉的事物渐渐复苏
我母亲的影子
正用春天的歌声向我倾诉
谷 雨
我在年老时想起了母亲
唉，这年老色衰的妇人
已离去多年，指尖还留着春寒
如今，我有了白发的女儿
田野上，一排排从低到高的白桦
记忆中的香椿在延续
她语言的翅膀还没有折断
立 夏
橡树在传递着秘密
而在见证者海的额头
湖蓝色母亲的乳汁
对于记忆来说有着太多的甜蜜
小 满
母亲在春天留给我的死亡
在夏日变成飞鸟
我知道在接近太阳的时候
我的眼睛将会变成星星
枯叶的翅膀将会变成玫瑰
芒 种
我不可能预料少女的死亡
甚至欢乐的仲夏夜之梦
但是我可以在路上遇见
一朵花是如何在暗夜里开放着黎明
夏 至
贫穷的小鸟只拥有孤独的叫声
被绿叶擦亮的眼泪
将成为河流的珍藏
羽毛落地时被吹动的伤悲
小 暑
灰色的钟声在石头上叹息
而看不见的母亲，在墙壁上刻下的印迹
将留存于后来者的记忆
大 暑
在一间回忆的房屋里
母亲蓝色的眼睛
是一扇诗歌明亮的窗户
立 秋
流逝过的死亡依然美丽
可是没有一条河流像一棵树一样升起
星星的耳朵
在倾听时却穿着青蛙迷人的外衣
处 暑
悲伤的母亲将来寻找
我们的孩子
在美的延续之中
没有思想的花摇动着
神秘的记忆
白 露
太阳为了谁升起？月亮
哭泣的泪珠在缓慢升起的白纸上
画着一棵树
那么多湿漉漉的脸孔
正一个个和我们握着手
而我们熟悉的那张死亡的脸
却不在跟我们道别的行列之中
秋 分
相信星星是一只只蜘蛛的
相信星星是一只只蝙蝠的
在岩石上刻下它们的言辞
而且是一个传递给另一个的树枝
在诗歌的梯子上
寒 露
月亮里熄灭的树枝并没有消亡
就像站在白纸上的一行文字
在牺牲的时刻还保持着树的尊严
并且给黎明送来了太阳的梯子
而低处的风
却把野草弯曲成梦想的花园
霜 降
它的羽毛似乎是蓝色的声音
它的眼睛在啄食着梯子的阴影
立 冬
天空终于驱散了肮脏的夏日
我只有活下去
并且陷入对你更深的回忆
一棵抖落了飞鸟的树抱着满怀的
雪花在哭泣
小 雪
一只巨大的豹子摇晃着唯一的
一棵树
仿佛是悲伤的花园在燃烧
身穿兽皮的贵妇纷纷走上街头
她们用鲜嫩的嘴唇演绎着
时间的微笑
大 雪
那里虽然流水清澈
游鱼却没有眼睛
花朵也不会说话
这里虽然丑陋污浊
但有爱
因为我爱你
你必须来到人间
然而现在并非如此
一切要等到来生
冬 至
一棵忍冬树的黄昏将接我回家
明亮的灯光照在温和的书脊
她们也曾和我落满了灰尘的心一样
在但丁的墓前
却离神曲越来越远
因为我还没有看到
还有着比死亡，比爱更加残酷的春天
小 寒
我还活在生与死之间
我还不知道哪一个对我更为重要
妈妈，为什么冬天的树枝不穿衣服
被风吹动着沿街乞讨
而幸福的羽毛在白色的原野上燃烧
大 寒
他冻僵的手解不开梯子的纽扣
他只得丢掉手套
赤着脚去寻找雪花的鸟巢
他将用梯子的木材取火
用以点亮他的道路
